為了躲避上方滴落的腐蝕性粘液,幸存者用不鏽鋼棍子撐起了一片鐵皮棚子。
棚子沒有阻斷,隻是一個簡陋的避難所,勉強隔開了肉壁和人群。
棚子裏擠滿了疲憊的身影,他們蜷縮在地上,身下鋪著破舊的毯子或衣物,彼此之間幾乎沒有多餘的空隙。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黴味和腐爛的氣息,令人窒息。
偶爾,肉壁會輕微蠕動,發出低沉的“咕!甭,棚子隨之微微晃動,鐵皮發出“吱呀”的聲響。
人們沉默不語,隻有沉重的唿吸聲和偶爾的咳嗽聲打破這片死寂。
陳星牧隻是掃了一眼,便轉身離開。
這地方嘈雜混亂,根本沒法專心修煉。
他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鐵皮,舉在頭頂,擋住不斷滴落的粘液,快步朝外走去。
沒走多遠,他恰巧碰到了剛才那對爺孫。
陳星牧剛準備點頭打招唿,老人卻率先開口,“後麵有個姑娘在找你,好像叫什麼……白?”
“蘇白。”孩子補充道,聲音稚嫩卻清晰。
“好,多謝!标愋悄咙c頭致謝,心中微微一緊,隨即加快腳步離去。
走了一分鍾左右,他在昏暗的通道盡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倚靠在牆邊,衣衫淩亂,臉色蒼白,比之前狼狽得多。
正是蘇白。
她的長發有些散亂,額前還掛著幾縷濕漉漉的發絲,顯然是匆忙趕路所致。
見到陳星牧,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光芒,但很快又被疲憊掩蓋。
“你來了!彼吐曊f道,聲音有些沙啞,卻依舊帶著一絲熟悉的清冷。
蘇白不願再見到這個見死不救的家夥,但噬心蠱的折磨讓她別無選擇。
她心中暗想,隻要能從陳星牧解開噬心蠱的過程中,感受到靈氣在體內運轉的方式,她就能學會解法,迴去救宗門的人。
至於陳星牧——等她掌握了方法,再找機會除掉他也不遲。
然而,想到陳星牧之前展現出的實力,她心中又有些遲疑。
那家夥手段淩厲,輕易殺掉他,似乎並不現實。
“抱歉,畢竟你境界比我高,我最多隻能做到不拖後腿。當時實在是形勢所迫,才沒去救你……”陳星牧勉強解釋,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和歉意。
他知道,這些話聽起來蒼白無力,但至少得試著安撫她的情緒。
他真怕這個女人一時衝動,跟自己魚死網破。
畢竟現在的自己,幾乎與凡人無異。
煉魂鼎雖然還在,但沒有靈力驅動,妖魔壽元隻能用來催動它吸收殘魂的能力,卻無法用作防禦或攻擊。
若是蘇白真要動手,他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蘇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譏諷,卻沒有多說什麼。
她當然知道陳星牧的處境,也清楚他此刻的虛弱。
但她更明白,現在不是內訌的時候。
“少說廢話,”她語氣冰冷,帶著一絲不耐,“趕快跟我走,這隻大家夥正在化繭,全身分泌出消化液,將身體重塑,到時候,我們都得死!
陳星牧聞言,心中一凜,下意識問道:“走?去哪?”
蘇白沒有多解釋,隻是抬手一指。
陳星牧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正是剛剛那幾個自食者離開的方向。
“你沒指錯方向?”陳星牧心顫,聲音壓得極低。
他現在最不想招惹的就是那群自食者——那群心理變態、行事無常的家夥,簡直比妖獸還要危險。
蘇白腳步一頓,迴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帶著幾分不耐和譏諷:“你以為我想去?他們在的地方正好是這隻妖獸最脆弱的頭部,那裏是最晚化繭的部位。等它忙著重塑身體的時候,咱們趁機刨開絲繭衝出去!
陳星牧聞言,眉頭微微舒展,但心中的警惕並未減少。
他低聲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
蘇白沒有立即迴答,而是苦笑一聲,緩緩挽起袖子,露出了滿目瘡痍的胳膊。
她的皮膚鬆垮下垂,褶皺之間隱隱有蛆蟲蠕動,偶爾還能看到幾處未愈合的裂口,滲出暗黃色的液體。
“你……”陳星牧瞳孔一縮,聲音戛然而止。
他沒想到,蘇白竟然也被蛆蟲侵蝕到了這種地步。
“你以為我是怎麼活下來的?”蘇白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自嘲,“這隻妖獸的體內,我待得比你久得多。這些蛆蟲……早就開始啃食我的身體了。我之所以知道它的弱點,是因為我親眼見過它上一次化繭的過程!
在將私生子送過來之前,魔族女帝早已將蘇白安排到了這裏。
靠著噬魂蠱的力量,她成功在上一次化繭中活了下來。
然而,每次刺激噬魂蠱,都會削減她的修煉資質,導致她的修煉速度越來越慢。
噬魂蠱雖然能吞噬她體內的蛆蟲,但代價是它自身會變得越來越強,反噬的風險也隨之增加。
正因如此,蘇白至今仍未突破煉氣期。
她的身體在蛆蟲和噬魂蠱的雙重侵蝕下,早已千瘡百孔,皮膚鬆垮,褶皺間隱約可見蛆蟲蠕動,噬魂蠱的反噬更是讓她每日承受著鑽心之痛。
然而,她的意誌卻始終未曾動搖,像一根緊繃的弦,隨時可能斷裂,卻依然倔強地支撐著。
她知道,隻有活下去,才能救宗門。
那是她唯一的執念,也是她忍受這一切折磨的動力。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希望似乎越來越渺茫了。
噬魂蠱的力量越來越強,她的修為卻停滯不前,甚至開始倒退。
每一天過去,她都感覺自己離死亡更近了一步。
“不能再拖了……”她低聲喃喃,目光掃過陳星牧,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或許,他是自己最後的機會。
陳星牧感受到她的目光,心中微微一震。
他從未見過蘇白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哪怕隻是一瞬。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隻是沉默地握緊了手中的鐵皮。
“走吧,”蘇白收迴目光,語氣恢複了以往的冰冷,“再耽擱下去,我們都得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