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城,陳登出迎二十裏,在鄉裏道路等候,伸直了脖子看渡口的方向,很快瞥見車隊到來,確定是許澤之後,快步迎了上去。
這兩年半來,陳登在徐州擁有極高的名望,出行皆有儀仗、坐擁三萬大軍,屯民戶籍已攬六萬餘人,每年在廣陵、下邳可屯田數十萬。
如此功績,四方賢才來投時,總會對他恭敬備至。
今日這般等候的模樣,亦是讓人意想不到。
“子泓!”
“元龍!許久不見,聽聞你屢次擊退孫策兵馬,聲威大震啊。”
兩人相互捧著手臂,緊緊不放,陳登瞥了一眼跟在其後的馬車,湊近神色古怪的道:“聽說你在廬江皖縣,納了江北二喬為妾?”
“我為你在廣陵買下了一處靠山臨河的宅邸,可駐五百死士看守,進山遊玩數日無憂。”
“在徐州休息一段時日,再迴許都吧,鮑公亦會來見你。”
“好。”
許澤欣然接受此好意,宴會數日後,進山遊玩。
陳登亦是陪同到各處。
在高郵湖中泛舟時,大小喬臨亭中撫琴,許澤與陳登在湖中談事,聊起了孫策之事。
“他迴到丹陽後,殺了許多不服從自己的官吏,扶持那些臣服的家族為官,同時在太湖廣征民夫,操練水軍,據說得精壯之士八千。”
“每殺一個家族,則能獲數千奴籍,這些奴籍轉為麾下兵士,可以立功換取身份,脫離奴籍為兵戶,所以盡皆悍勇。”
“以我觀之,這幾年待他掃除山越,就會尋時機向荊州用兵。”
“水上戰略,有你我在此,他定不可能自廣陵、合肥突破,隻有荊州江夏!”
這份論斷,和許澤麾下所有謀臣所見一致,隨後許澤將接下來的安排告知陳登,兩人又商議了不少聯防的策略,決議將烽燧建到廣陵水道上。
說完了這些,陳登才小聲道:“徐州、揚州都有流言傳出,有人願懸重金,買你和孫策的首級。”
“多少?”
“據說萬金。”
“哈哈哈!”許澤自己都聽笑了,道:“那元龍速速取我人頭去,領一萬金來我們分。”
“嘖,我怎麼可能有這種心思,你少在這試探,”陳登忙拍了許澤一下,“但你此行從淮陰走下邳,而去徐州,沿途就要小心了。”
他說到這想了想,拍腿道:“罷了,此間廣陵無戰事,我今年也不派使者了,我陪你迴許都去。”
許澤聞言有些感動,所以關切的問道:“最近沒吃魚生了吧?”
“不吃了,”陳登上次問了一位遊方的神醫,那神醫給他出了一些調理的方子,果然腹吐血水,此後覺得輕鬆了許多。
最近常於軍中操訓,體魄健碩,不再萎靡。
又變成了那個每日醒來積極又向上的青年。
“孫策得罪這麼多人,被刺殺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現在江東各大家族,恐怕早有心思想要刺殺以泄憤了。”
許澤低下頭摸了摸下巴,沉思道:“那麼,誰會來領我的首級呢?”
陳登搖了搖頭,苦澀道:“若真的是賞萬金,予以後路,賞以重任,很多人都會動心,畢竟這可是在亂世之中建立家族的財資。”
“總之,萬萬要小心,陳王、陳相不也是因刺殺而死,最終陳國強弓勁弩方才消散。”
“我知道,我正在想,我在徐州有沒有得罪過人。”
“我覺得有,”陳登意有所指的說道。
“何人?”
“泰山賊。”
徐州這些年,脫離了當年陶謙的三派製衡,演變為如今的新舊派相爭,鮑公仍然還在其中權衡。
舊派,指的是陶謙之前所領的庶人派、名士派,也就是糜竺、孫乾一黨,陳登一黨。
陳登憑借戰功赫赫、農耕大豐,更是舉足輕重,而今一度壓製所有同儕。
新派,便是於禁與泰山賊臧霸。
因為鮑公本是泰山郡極有名望的長者,在泰山便有振臂高唿而聚數萬人的威望。
許澤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他樂嗬的看向陳登道:“你不會是想騙我幫你政鬥吧?”
陳登帥臉一紅,咋舌道:“我說真的,子泓,你不可掉以輕心。”
“眼下袁術一死,北方兩大雄主唯司空與袁公,無論公私,皆已是不可化解的仇怨,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
“刺殺之事未必和恩怨相關,也許取子泓首級,亦是投名狀呢?”
許澤陷入了沉思之中,這時,經過苦思冥想,他終於想到了一種可能。
“那條商路……”
陳登聞言一愣,旋即猛地拍案:“沒錯,就是這條商路!”
自青州購買私鹽的商路,原本可不是許澤的。
是那幫賊寇的,而青州私購得來的海鹽,經手應當就是泰山賊,畢竟他們在瑯琊盤踞了很長一段時間。
今年的這條商路,可就不分任何利益給他們了。
瑯琊原本留駐的泰山賊還能從青州弄到私鹽,說明尚還有渠道,此渠可為我所用,亦可為人拉攏,利益便是首要考量的因素。
“去瑯琊看看?”許澤擠眉弄眼的笑道。
他亦是覺得挺有意思,沒想到隻是想出來遊玩一趟,卻極有可能再立一樁功績,而且若是能夠雷霆震懾袁紹拉攏之計,對於今後局麵會有很大幫助。
許澤原本以為,官渡之戰可能還要等多年後才會開始。
但是現在才明白,那一戰可能隻是水到渠成的爆發。
而真正的爭鬥,早就已經開始了。
“你瘋了,”陳登聽完眉頭大皺,如今我功績加身,還等著去許都論功行賞呢,我跟你去瑯琊豈不是自找麻煩?
怎麼學得和曹司空一個脾氣,總喜歡往危險的地方去。
“誒?你方才說了要陪我的嘛!”
“我……”
許澤一把拉住了陳登的手,讓他動彈不得。
陳登想起上一次掀桌失敗的事,反複思量之後發現自己拒絕不了。
“於文則與我亦是舊識,我對他還有恩呢,”許澤停頓半晌,勸說道:“他是忠於鮑公的,就算是暗中護著泰山眾,或許隻因情義。”
“元龍日後為徐州文武翹楚,不應該與他生隙。”
“那倒不會,”陳登坦然靠向後,咧嘴笑道:“我每年屯出幾十萬石糧食,有半數亦是文則將軍親勞,怎能生隙?”
“所以,要先去見他,他和泰山眾有故舊,又無需鮑公出麵,此事從他入手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