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嬤嬤拗不過宮妃,歎了口氣說:“那您在這裏好好坐著,奴婢去屋裏給您那件披風,那件狐貍披風是陛下專門給您獵的,特別暖和,你最喜歡了,還記得嗎?”
美婦人終於給了她給了她迴應,慢慢的迴頭看著老嬤嬤,疑惑地想了想,好像終於想起她口中的披風,歡笑著點點頭,雙手推著她,催促著說:“去,快去。”
老嬤嬤:“好好好,那您在這裏乖乖的等奴婢,奴婢去去就迴。”
邊一往裏躲了躲,看著老嬤嬤跨出堂門,消失在夜色裏,奇怪的是,居然沒有其他仆人上前伺候,隻留這位貌美宮妃獨自坐在靠椅裏玩自己的手指頭。
身份尊貴卻被放任一個人獨處,仆人伺候不盡心可院子打掃的卻十分細致。
邊一也去過不少大戶人家入殮,真要是地位尊貴的主子,前後仆人簇擁十幾人也不為過,再看這宮殿的主人,堂堂宮妃,還生育過皇嗣,哪怕是個神智不清醒的,也不該是這樣被怠慢的態度——院子陳涉也不像是被冷落的。
真是奇怪的很。
等了兩刻鍾的時間,也不見先前那位嬤嬤迴來,宮妃顯然坐不住了,起身往門外走去。
懷裏的肉蟲子更激動了,一手拽著邊一衣襟搖,一手指著跑到外麵的宮妃搖,若不是它睜不開邊一的懷抱,此時恐怕已經扭動著身體追上去了。
邊一從來沒有見過肉蟲子反應這麼激烈過,想到酒蟲能尋找到人皇之物,難不成那東西是在這個宮妃身上?
邊一不再遲疑,確定周圍沒有人看著後,悄無聲息地跟在宮妃身後。
一路行來,不但沒有碰見一個人,就連宮燈都沒了,周圍漆黑一片,隻有星月微光勉強照物,再看前麵那位宮妃娘娘,一點都沒有受黑夜的影響,行走如常,如在白日一般。
邊一眨了眨眼睛,火紋在眼底悄然燃燒,黑夜也變得如白晝一般清晰,鱉寶難受地將整個腦袋露出來,癱在邊一的手臂上,吐著舌頭散熱,就連懷裏的肉蟲,都驚恐地掙紮起來。
邊一安撫地摸摸肉蟲,將它塞進懷裏,摁著它亂動的小腦袋低聲嗬斥:“別動。”
肉蟲不舒服地哼唧了兩聲,真的安靜了下來。
邊一跟著宮妃走到宮殿深處,這裏略顯淒涼,平時應該很少有人來這裏,打掃的也不盡心,一顆杏樹枝繁葉茂,上麵長滿了綠葉,這個季節杏樹還沒有開花結果,滿樹的葉子綠的讓人發慌。
宮妃走到樹下,原本小小昏暗的月光突然明亮起來,照在宮妃的身上,宮妃麵沉如水,全然沒有了在正殿時那般天真模樣,她伸出纖細的手腕,右手持刀狠狠割了下去。
鮮血如柱的滴落,刺疼了邊一的眼,她剛要起身上前,鱉寶突然出聲製止道:“別動,這次出去驚擾她,她就死定了。”
邊一艱難收住腳,又蹲了迴去,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鱉寶:“日月精華聽過嗎?即將成精的草木會吸收日月精華修煉,助自己修煉成精,但是有些草木不願意等待千百年的機緣,就會迷惑一些特殊血緣的人前來幫助它們。”
邊一若有所思:“精血為引,以人為祭,吸日月精華,化精身得道。這是白澤圖裏記載過的邪修之法。”
邊一麵色黑沉如墨,白澤圖不但記載了天下萬妖的名字與來曆,還記載了妖精鬼怪旁門左道的邪修之法,但這些修煉的方法條件極其嚴格,並不是隨便哪隻妖、哪隻怪就可以修煉的。
比如這種用特殊人類精血吸引日月精華的修煉方法,所選之人的血脈必須足夠獨特,上古時期這樣的人類好找,但凡能活下來的人類都與真神有關,血脈特殊,不足為奇。但是現在的人間,連人皇都沒了,哪兒來的特殊血脈?
人間雖然貴胄眾多,但拋出錢權二字,血脈也與常人無異。
邊一看向那在月光下麵色越發慘白的宮妃,鮮血如線一般從她手腕留下,落在地上,被杏樹根係吸收,杏樹伸出一根嫩嫩的枝椏,插入宮妃的身體裏,鮮血在杏樹脈絡轉了一圈,引動月華,侵染了滿身鮮血的杏樹仿佛一個巨大的吸鐵石,月華被吸引的源源不斷流入樹幹中,隨著血液和杏樹本身的汁液流轉全身,一絲不落的被吸收,剩下的血液再次順著杏樹插進宮妃身體裏的枝椏,重新留迴宮妃的身體裏,再順著手腕上的傷口流出來。
如此反複,周期不止。
場麵十分詭異、嚇人。
鱉寶歎息地搖搖頭:“這個時候如果打斷她,這個女人必死無疑。”
確實,此時的宮妃全身血液與杏樹連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微妙又詭異的平衡,維持著宮妃的性命。這個時候有一點差錯,斷了血脈相連,宮妃肯定會因為失血過多死掉。
杏樹在利用宮妃修煉,自然不會要了宮妃的性命,它現在比任何人都希望宮妃能夠活著的長久一些。
這樣的修煉,持續了兩個時辰,這麼長的時間,宮裏的嬤嬤居然一直沒有找過來。
太後的壽宴應該已經結束了,邊一聽到了人群喧嘩退去的聲音,她想了想,最後決定一直守在這裏,看看這樣的情況什麼時候結束。
肉蟲子給出了明確的指使,進一趟皇宮不容易,邊一不想輕易放棄,她也沒時間等下一次機會。
若是魅公子沒辦法等她,大不了她自己想辦法出宮。
天空突然刮起了風,雲層遮住了月亮,這場在深宮秘密進行的修煉也被迫停止。
血液迴到宮妃的身體裏,手腕上被劃開的皮肉也在杏樹的汁液澆灌下恢複如初,除了麵色更加慘白,身體有些虛弱外,宮妃外表看起來跟平時沒有多少異樣。
杏樹溫柔地用枝幹輕撫宮妃的身體,枝幹的頂端微微發出一股橙黃色的光,光華褪去,上麵居然結了一顆黃燦燦的杏。
邊一隱約聽到那杏樹樹葉摩擦之下,發出模擬人類的聲音。
“吃吧,給你的謝禮,我們是互贈互禮,不欠因果。”
宮妃被蠱惑著,摘下杏子,吃了下去。
邊一握緊肉蟲子的小手,心裏唾罵杏樹真會忽悠人,用人家的血修煉,就給人家一個微弱靈力的杏果,明明占了大便宜,還有騙別人不欠因果。
也就宮妃腦子不靈光才會傻傻的被忽悠,被哄騙的點了頭。
這下子,搞不好還真容易讓杏樹規避法則,不欠因果了。
鱉寶抬起頭,看著怒氣衝衝的邊一,害怕的縮了縮脖子。
宮妃離開杏樹,走到了正殿門外,突然清醒過來,抬頭看了看周圍,沒有好到嬤嬤,也沒有看到自己的孩子,更沒有柔軟溫暖的狐貍披風,難過地吸了吸鼻子,走進了正殿裏重新坐下來等待。
“她說過,很快就會迴來的,我等她,多久都會等的。”
邊一藏在暗處,不知道宮妃口中的“她”到底是誰,但是這般讓她等待的人,肯定是她在乎的人。
嬤嬤遲遲不歸,宮妃困頓難耐,最終側倒在椅背上熟睡過去。
邊一悄然走出來,靠近宮妃後,問到她身上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兒,一股不知道如何表述的感覺突然隨著血腥氣息升起。
邊一驚奇地看著這位美麗婦人,她鮮血的味道,居然如此好聞,在杏樹那裏,明明留了那麼多的血,她都沒問道,興許杏樹做了什麼手腳,才讓她的血腥氣息沒有外泄出去,否則就憑這個味道,怕是妖精鬼怪都得聞著味兒撲上來。
邊一突然狠狠擰了自己一下。
被吸引的有些混動的意識突然清醒過來。
她後怕的後退兩步,驚懼地看著睡著的宮妃。
太可怕了,剛才有一瞬間,她居然想要抱著這個人啃,咬破她頸肉,咬破她的血管,然後……。
停!!!
邊一抱緊劇烈掙紮的肉蟲,一把將它掐暈,讓它不要被血氣影響,鱉寶死死咬著邊一的手臂,掙紮地說:“主人,你想幹什麼快一點,我要忍不住了,這人簡直太誘人啦!!”
邊一也抵抗著女人的誘惑,趕緊在她身上翻找起來。
沒有玉佩。
沒有發簪。
沒有香囊。
她頭上素淨,身上除了衣服,連個鐲子都沒有。
肉蟲指著她的時候那麼堅定不移,人皇相關的物件肯定是在她身上的,可是現在看來,除了她身上的衣服就是她本身自己。
邊一懵逼了,二選一,總不能讓她扒了人家的衣服?
而且這衣服雖然華麗昂貴,但也不像是老物件啊。
難不成……跟人皇有關的是這個宮妃??
想到杏樹修煉的法術苛刻的要求,人皇相關的物件是宮妃本人,還真有可能。
看了看一米七幾的漂亮婦人,又看了看自己豆芽菜一樣的身體,邊一狠狠閉了閉眼,彎腰直接將睡著的宮妃扛起來,害怕她突然醒來,邊一還補了一手刀,讓宮妃誰的更沉實一些。
宮門外。
魅公子的馬車在暗巷裏已經停了快有三個時辰,再有一會兒,天都要亮了。
馬夫迴頭看了看安靜的車廂,欲言又止,摸摸餓扁的肚子,任命的掏出酒壺喝了一口。
夏日的夜晚夜深露重,也是冷的很。
突然,咚的一聲,車廂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車夫剛要下車檢查,一夜都未開口的魅公子突然在車廂裏說道:“不必理會,駕車迴去。”
車夫摸不著頭腦,但主人家發話,趕忙答應一聲,坐好了身子,馬鞭一揚起,趕著馬車快速離開這裏。
馬車內,魅公子有趣地看著扛著人進來的邊一。
詢問地看了眼被扔在車廂裏昏睡的人。
邊一拍拍手,對魅公子說:“找到了,就是她。”
魅公子:“……”
魅公子表情微妙,想笑又忍了下來:“她是皇上的妃子,二皇女的生母,你確定?”
邊一認真的點頭,十分確定地說:“確定!”
血珍貴,又能幫助妖精鬼怪修煉,除了人皇的血脈,世間還有什麼人能做到。
是她準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