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隨意的揮手,示意程敏政不要多禮,然後問道:“先生最近在教厚煒什麼?”
程敏政如實迴答道:“迴皇上,前些日子蔚王說要學作詩,於是臣就先給蔚王開了聲律啟蒙!
“開蒙多久?”
程敏政道:“左右不過半個月!
聽到這裏,弘治皇帝不由瞪大眼睛,我兒難道當真天資卓越睿敏聰慧?
這八個字,大明的臣僚不知提過多少次,弘治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有臣僚提過,現在他的臣僚又對朱厚照和朱厚煒讚賞過,但弘治皇帝知道,這些不過隻是客套的虛禮,做不得真。
可此時他卻不得不將這個八個字和朱厚煒聯係起來。
程敏政有些好奇,問道:“微臣鬥膽敢問皇上,發生何事了?”
弘治皇帝也沒有瞞著程敏政,將昨晚太皇太後聖宴上的詩全部告知了他。程敏政不僅是朱厚煒的老師,也是弘治皇帝的老師,弘治皇帝對他很是信任。
聽到朱厚煒做的詩後,程敏政都不由震驚萬分,驚愕的道:“皇上,這,這當真是蔚王所做?”
一個不滿三歲的稚童能做出這樣的詩,不免令人震撼,況且朱厚煒才學聲律啟蒙不過半個月時間,皇室出麒麟。
弘治皇帝也在仔細觀察著程敏政,疑惑的道:“不是先生所教?”
程敏政肅穆道:“微臣從未指導過蔚王,此乃蔚王獨自創造,當稱得一句天資聰慧!”
弘治皇帝微微點頭,叮囑程敏政道:“此事休要聲張!
程敏政很快便理解了弘治皇帝的意思,現在外廷的人都認為這詩是朱厚照所出,朱厚照是大明太子,自然要聰慧絕倫,隻是未免對朱厚煒有些不公平了,可又無可奈何。
朱厚煒就算再聰慧,可畢竟隻是皇二子,無法克繼大統,那就注定要將一部分榮耀光環讓給朱厚照了。
等弘治皇帝離開東宮後,朱厚煒姍姍來遲的進了承德堂的學堂內。
程敏政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朱厚煒,然後才開始啟蒙上課,不一會兒學堂內便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課業結束後,朱厚煒又跟著大哥朱厚照在東宮玩了一會兒才迴春和宮。
時維九月,北平漸漸轉寒,朱厚煒換了一件緋紅和黑色相間的絲綢長袍,長袍上繡著金絲纏繞的金龍。
雖然還隻是個小胖墩,但唇紅齒白,尤其白皙的皮膚,更顯貴相。
他帶著春和宮的婢女和太監去了一趟內宮監。
內宮監掌印太監李廣聽聞蔚王到來,急忙出來迎接,躬身道:“老奴參見蔚王殿下!
“殿下怎麼來內宮監了呀,可是又要玉呀?”
誰都知道大明二皇子殿下喜歡玉器……隻是這傳聞實在有些匪夷所思了,那個時候他不過隻是坑了一下自家的舅舅,看得出來皇宮無私事,皇室內幾個主人們的喜好,這些太監們都摸索的十分清楚。
難怪皇帝總是喜怒不形於色,他們這些後宮的人都能被下麵的奴婢摸索出來脾性愛好從而投其所好,如果皇帝在臣僚麵前透露一點弱點,那將會是致命的!
隻不過李廣想多了,朱厚煒根本不喜歡精美的玉器。
朱厚煒板著小臉道:“你不要帶走秀宜姐姐!”
李廣臉色陰鬱了一下,不過這不是對朱厚煒的,他還沒這個膽子。心中暗自懷恨上了秀宜那個小賤人。
竟敢找二皇子撐腰告狀?活膩歪了!真以為在後宮一個小屁孩就能保住你?能在後宮生存這麼多年,一路走到內宮監掌印太監的高位,李廣是有手段的,他能折磨秀宜並且讓她日後不敢在蔚王麵前露出一點異樣!
李廣和藹的笑著道:“蔚王殿下呀,老奴可不敢帶走秀宜姑娘,她是你的貼身婢女呀,以後還是會照顧你的!
“老奴和蔚王殿下一樣,也喜歡秀宜姑娘,老奴隻是對她好,給她好吃的好喝的呢!
在李廣看來,朱厚煒始終隻是一個三歲的小孩,哪裏知道大人之間的事,於是好言相說,但說到底也不過隻是欺蔚王年幼不懂事。
又加上他是弘治皇帝的親信太監,背靠弘治皇帝,哄一哄小孩還是手拿把掐的。
難怪文官們都憎恨這些太監,稱唿他們為閹黨,和程敏政這樣的正人君子士大夫比,這些太監就顯得很是諂媚狡猾,程敏政是發自骨子裏對朱厚煒尊敬,他們學習的是正統儒家學問,忠君愛國已經刻在骨子裏,禮儀道德一輩子都在遵守,不敢逾越半步。
朱厚煒年紀再小,從禮法上來說也是他們這些臣僚尊敬愛戴的對象,自然不敢逾越禮法半步。
可太監們卻沒有這份覺悟,就比如李廣,現在就在欺朱厚煒年幼無知。
不過凡事都有兩麵性,太監就算再不堪,大明的皇帝還要利用他們來約束臣權,隻是這些東西暫時不在朱厚煒考慮範圍之內就是了。
朱厚煒深深看了一眼李廣,那是一種和年紀不相符合的眼神,不由讓李廣有些恍惚,一度以為自己眼花了,再看朱厚煒又恢複了孩童的童真。
“哦,原來你也對秀宜姐姐好呀。”
李廣小雞啄米一般點頭:“是呀是呀,蔚王殿下放心吧。”
朱厚煒帶著婢女和太監離開了。
他知道再說下去也無濟於事,李廣很明顯沒將他當蔚王看待,文官們尊敬愛戴的蔚王殿下,在李廣眼中不過隻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屁孩而已。
他還不知道這個身份的份量究竟有多重,他一直以為他上麵的天隻有弘治皇帝一人,其實整個後宮皇室都是他的天!
皇帝父親給他慣壞了,讓他自大到無法無天了!
等朱厚煒走後,李廣臉上才露出和剛才截然不同的狠厲麵色,一巴掌扇到旁邊的小太監臉上,怒吼道:“你她媽怎麼調教那個賤人的?她為什麼有膽子向蔚王告狀的?!”
小太監臉上被扇出一道血印,捂著臉惶恐的道:“幹爹,我我,我下次一定好好管教管教她,對不起幹爹!”
“拉出去,給他著實打十板子!”李廣厲聲高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