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迎接哈密軍政主簿的宴會不歡而散,王越讓哈密指揮僉事設宴接待,他自己則有事離去。
唐寅恨透了都穆這個小人,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跟著王越一同去了哈密城牆。
“你們有過節?”王越站在哈密城上,遙望塞外,漫不經心的開口。
唐寅咬牙道:“嗯!兩個月前的科考舞弊案,他作偽證……”
唐寅將都穆如何在三法司做偽證,如何補闕進士的事一五一十事無巨細的告知了王越。
王越雖然知道今年的科考舞弊案,但沒想過過程中會如此複雜,目光深沉,略帶感傷的道:“克勤……一番苦心。”
唐寅有些不解的看著王越。
王越搖搖頭,對唐寅道:“此獠小人也,你放心,老夫會讓下麵人好好收拾此獠。”
唐寅:“啊?”
他以為王越也會和程敏政那些士大夫一樣剛正不阿,可他從未想過王越竟會如此愛恨憎明,而且還大大方方的說出了這樣的話,這不是假公濟私公報私仇嗎?
這又顛覆了唐寅對王越的了解。
王越笑了笑:“不要總想著做個好人,摒棄儒家德行禮法那一套,邊塞哪有什麼禮儀道德,看不爽就幹!”
“這又不是京師。”
唐寅道:“王將軍,你就這麼相信我啊?”
王越點頭道:“相信你,殿下推過來的人沒有孬種,不然也不值得他推舉你。”
“好了,安心在這兒做事,那小子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這種首鼠兩端的小人,老夫會替你好好教訓的。”
唐寅真的很奇怪,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為什麼會被殿下看重,可自己明明沒有和東宮兩位殿下有任何交集啊!
“王將軍。”唐寅沉思片刻,難以啟齒的開口,“唐某不才,想拜王公為師。”
“嗯,好。”王越開口。
唐寅又呆住了,就這麼容易?在大明朝,拜師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可王越幾乎不假思索的就開口了。
王越微笑道:“老夫年紀大了,還能活多久?”
他緩緩伸出手指,指著塞外:“那邊胡虜尚在,可我大明卻無一良將。老夫想培養你接替老夫。”
他又伸出手指,指著西邊諸城,對唐寅道:“接替老夫,守護住我漢人的錦繡江山!”
此一時,唐寅肅然起敬!
“可我……無法為官。”
王越爽朗一笑:“你小子怎麼天天自怨自艾像個娘們?未來的路誰能知道是什麼樣的?像個男兒郎一樣頂天立地的活著,什麼叫你無法為官?老夫被彈劾致仕十餘年,說老夫勾結西廠提督,斷絕了老夫的官路,可現在了?老夫不還是在哈密?”
“你多大?”
唐寅開口道:“二十九。”
王越拍了拍他肩膀:“老夫還以為你九十二了。瞧你那消沉的樣子,明明腹有溝壑胸有才華,幹啥死氣沉沉的?”
“哦,就這麼在乎別人的看法?別人說你舞弊就舞弊了?要一輩子活在別人眼中?”
“從你來西北,老夫就沒說過你,一切都讓你自己去消化,去學習,你小子在失望這塊倒是沒讓老夫失望。”
“如果上麵沒人相信你,你能來西北啊?你以為王守仁隨便一句話你就能來這裏?他誰啊?他爹都不行別說他了!”
唐寅沉思了許久,然後退後三步,恭敬的彎腰行禮:“學生……見過恩師王公!”
……
乾清宮。
禮部尚書和鴻臚寺卿開始著手安排大明天子會見安南使臣。
作為大明的鄰居,安南雖然弱小,但也是大明外交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又加上漢地從來都是禮儀之邦,無論是接見朝鮮還是安南,大明禮部都會做的麵麵俱到,不會落人口舌。
國家的顏麵高於一切。
四月初十,上禦奉天殿,番邦安南國王子、公主以及三名使臣官謁奉天殿朝拜大明天子,畢,上以禮部尚書耿裕宴掖挺,太子、蔚王隨宴。
朱厚照今日一早就換了大紅冕服,朱厚煒也換了親王服,兩兄弟在錦衣衛、大漢將軍等儀仗隊拱衛下,齊赴掖挺宮。
黎洵和黎溶安靜的在液體湖心亭上等待著大明朝太子和蔚王殿下到來,而後恭敬的行禮道:“外臣參見大明太子殿下、蔚王殿下。”
這期間,禮部和鴻臚寺會教一些簡單的見麵禮儀,防止他們在大明太子和蔚王殿下麵前出錯。
朱厚照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安南國王子,微笑道:“無須多禮,賜坐。”
雖然大哥平常在後宮吊兒郎當,但這些年跟著楊廷和他們學習禮法製度,在國宴接待上,那真是很得體大方的!
天朝的雍容氣度和廣闊胸襟以及來自大國頂級權貴的自信的高高在上氣勢,此一時畢現!
等朱厚照和朱厚煒落座後,黎洵和黎溶才小心翼翼落座。
兩個人雖然身上穿戴著許多耀眼的金飾珍寶,但看上去更像是暴發戶一樣,即便朱厚照身上佩戴的玉器首飾少了很多,但還是絕對碾壓住了安南國兩個王氏子嗣。
宴會過一半,黎洵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外臣請求可以多在大明待一些時日,大明地大物博,城阜繁榮,外臣想好好瞧一瞧,請太子殿下恩準。”
朱厚照看了一眼禮部尚書耿俗,兩國的外交是大事,朱厚照是太子,也不敢隨意決斷,從來不能以最好的心思去揣摩對方的企圖。
朱厚煒暗暗點頭,大哥真的很厲害,即便他和楊廷和學學停停,但依舊如此聰慧。以前在張檸他們麵前,大哥很容易被激將法給糊弄住,那是因為大哥不想和他們一般見識。
真要到了這個時候,即便對方將他將大明恭維到天上了,朱厚照也沒隨便開口。因為他是大明太子,他現在代表著整個大明朝的態度!
耿俗微笑道:“此事需皇上恩準,臣會稟奏皇上。”
黎洵趕忙道:“多謝太子殿下,多謝耿大人。”
黎溶眨著漂亮的大眼睛看著朱厚照旁邊的小胖墩,“你也是皇子嗎?”
朱厚煒:“?”
我不像嗎?
黎洵拉了拉妹妹的衣袖:“溶兒,不得無禮!快對二皇子賠罪。”
朱厚煒微笑道:“好啦好啦,他又沒得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