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遼州府。
天色晴朗,光禿禿的大地上吹拂著幹燥寒風(fēng)。
數(shù)萬大軍排成狹長隊列,源源不斷向著北直隸方向行軍。
傳令兵打馬跑過,迎麵吹來的寒風(fēng)刮得雙眼有些幹澀。
大口喘氣,隨後強烈?guī)衷飫澾^鼻間,咽喉幹的仿佛要馬上裂開。
“輔兵向前,安營紮寨。”
傳令兵跑過,並不斷舉著一桿令旗高唿。
大量鄉(xiāng)勇和團練紛紛脫離隊伍,開始趕著貨車先一步加速往前走去。
秦山在隊伍中端,騎馬隨著步卒不斷緩慢的晃悠向前。
身邊不斷往來大量傳令兵,身後也跟著眾將,時刻準備聽候秦山的差遣。
“籲~”
牛成虎騎馬從身後跑來,來到秦山身邊連忙拉起韁繩,把戰(zhàn)馬停了下來。
“總製大人,後麵流民跟的越來越多了。”
粗著嗓門,牛成虎麵色有些不耐煩,秦山聞言轉(zhuǎn)頭看了眼大軍左右。
就在行軍隊列的兩邊,零零散散的流民慢慢匯集過來。
他們身形踉蹌,目光中滿是被餓到極致的麻木。
此刻看著眼前大軍,居然也沒有害怕,就這麼默默跟在大軍身後。
李巖在身後開口:
“今年北方處處大旱,除了山東相對好點,山西、陝西、北直隸、河南四省旱情都擴大了不少。”
說完,李巖也看了看周圍流民:
“這些流民應(yīng)該就是山西的百姓。”
牛成虎等著李巖說完,也是跟著開口:
“總製大人,要不要末將去把這些流民趕走?”
牛成虎說完,楊承祖和紅娘子忍不住瞥了一眼。
紅娘子忍不住冷哼一聲,但看著前麵秦山,並沒有直接開口。
秦山收迴目光,看著這些瘦弱到仿佛一陣風(fēng)就會刮倒的流民,搖了搖頭:
“隨他們?nèi)グ桑呀裉斓内s走了,明天又會有新的流民過來。”
聽著這話,牛成虎直接拿著馬鞭抱拳一禮,隨後也不看楊承祖和紅娘子,直接轉(zhuǎn)身又向著大軍身後而去。
牛成虎離開,大夥默默將目光從這些流民身上收迴。
秦山則眺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荒蕪大地,心底忍不住輕歎一聲。
小冰河的影響,在這幾年將會達到頂峰,不要說今年,甚至未來五年,北方都將處於嚴重缺水的狀態(tài)。
這一情況要一直持續(xù)到滿清入關(guān),並奪取江南等地後才開始漸漸好轉(zhuǎn)。
而好轉(zhuǎn)的方式也並非小冰河快速消散,而是北方百姓,死的差不多了...
隨後伴著氣候迴暖,人口才重新漸漸恢複過來。
“總製大人,前麵就是宿營地。”
趙宇的一聲唿喚將秦山從沉思中拉迴,挑目看向前方,在上萬輔兵的忙碌下,一座規(guī)模巨大的營帳,已經(jīng)具備了雛形。
“讓軍卒入內(nèi)休息吧。”
趙宇拱手,立即轉(zhuǎn)身離去,不多時大量傳令兵扛著大旗出來,開始向身後軍卒跑去。
“安營!”
“安營!!”
不斷高聲重複,看著旗幟和聽見這兩個字的軍卒,紛紛傳來一陣鬆口氣的聲音。
甚至就在營帳內(nèi),濃鬱的米香已經(jīng)開始隨著寒風(fēng)吹拂到軍卒的麵上。
看著周圍人的鬆懈,秦山想了想,又看向李巖:
“過了遼州便是北直隸的真定府,我們理論上已經(jīng)處於清軍的機動範(fàn)圍邊緣。”
“從今天開始,外圍需要再架設(shè)至少兩道土壘和拒馬。”
李巖點點頭,隨後看了看空曠的大地,舉起馬鞭指了指周圍,臉上有些無奈:
“整個北直隸這麼多地方官軍,居然連一點有用情報都沒有。”
秦山也是有些無語,雖然知道清軍對戰(zhàn)場情報的屏蔽厲害,但沒想到居然能到這種程度。
眼下自己出來快大半個月,除了知道清軍已經(jīng)深入北直隸外,居然其他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有。
也是帶著無奈,秦山帶著大軍慢慢入住了營帳。
而輔兵則是借著最後一點落日餘暉,抓緊加設(shè)著新的兩道防線。
紅日落入地平,殘月漸漸升起。
沒了日光照耀,寒風(fēng)變得更加冷冽。
默默望了眼防線外蹲滿大地的流民,看著防線無誤,秦山直接轉(zhuǎn)身向著營帳內(nèi)走去:
“關(guān)門吧,今夜多派些哨戒。”
米香混著菜香開始迴蕩,軍卒們圍在篝火旁,烤著火,吃著熱食。
秦山也在營帳內(nèi)查看地圖,思考著眼下局勢。
隻是隨著夜色深沉,裴元帶著一名渾身血跡的傳令兵,猛然掀開了帳簾。
正在討論的秦山和李巖抬頭看去,隨後眼見這一幕,忍不住有些皺眉。
“清軍?”
李巖先開口,裴元則搖搖頭:
“從咱們後麵來的。”
“糧道?”
李巖再次開口,同時臉色也嚴峻了一分。
而裴元這一次則是沒有迴答,轉(zhuǎn)頭看向了傳令兵。
秦山從地圖後走了過來,來到傳令兵麵前,看了看傷勢:
“都是些皮外傷,先說怎麼迴事?”
傳令兵臉上還有些血色,此刻看著秦山站在麵前,終於是喘了口氣後開口:
“流寇...咱們一隊糧車,被流寇截了!”
秦山微微皺起眉,這裏已經(jīng)深入北直隸,糧道又是全程繞路走的山西。
這怎麼會碰上流寇?
裴元見狀有些手癢的主動請戰(zhàn):
“管他哪裏來的流寇,末將請帶五百騎,立即迴去蕩平這夥不長眼的東西。”
李巖有些無奈的看著裴元,隨後立即轉(zhuǎn)身對著秦山拱手:
“大旱剛起,山西並沒有傳來起了流寇的消息,而且我們的探馬放出去整整三十裏,若是有流寇跡象,我們之前不可能不知道。”
裴元見狀又開口:
“那難道是哪些流民?”
秦山白了裴元一眼,流寇不可能,流民就更不可能了。
鄉(xiāng)勇團練雖然戰(zhàn)鬥力低下,但也不至於被這些能被風(fēng)吹倒的流民給滅了。
想了一會,李巖仿佛想到了什麼,眼中突然浮現(xiàn)出一絲無奈和慍怒。
隨後還沒開口,秦山就先一步向著帥帳外走去。
“叫兩百銳騎跟著,再帶上幾門虎蹲炮,我迴去看看。”
裴元聞言一臉火熱,轉(zhuǎn)身想要往外走,但隨後又停了下來。
“總製大人,咱們?nèi)ツ模恳灰鄮兹諑旨Z?”
秦山?jīng)]說話直接出去,跟在身後的李巖則帶著無奈:
“不用了,我記得咱們今天過了一個縣城,那個縣城叫什麼來著?”
裴元一愣,想了想開口:
“好像叫趙縣。”
李巖點點頭:
“我們就去趙縣。”
裴元臉上更加愣神:
“可哪裏是朝廷的縣城啊...”
李巖忍不住氣笑:
“就是去朝廷的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