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中心的石板劇烈震顫起來，無數裂縫從四麵八方蔓延開來，最終匯聚成一個巨大的圓形圖案。伴隨著碎裂聲，圓形石板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洞口。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腥臭味猛地從洞口噴湧而出，李正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差點當場吐出來。


    自那黑洞深處，一個池子緩緩升起。池中盛滿了暗紅色的粘稠液體，液麵上漂浮著密密麻麻的心髒，大的、小的、幹癟的、飽滿的……無一例外，全都在有節奏地跳動著。李正駭然發現，其中一些心髒他居然認得——有老薩滿那顆枯瘦的像核桃的心髒，有牧民首領那顆強壯有力的心髒，甚至還有一顆……覆蓋著濃密毛發，體積格外龐大的，屬於狼王的心髒！


    “這些，都是曆代試煉者的心髒。”蘇日娜——或者說，那個占據著她身體的存在，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解釋道，“每一個踏入狼神山尋求力量的人，不論成敗，最終都會化為這池中的養料。心髒，是力量的源泉，是血脈傳承的根基。”


    話音剛落，蘇日娜的身體開始劇烈的抽搐，她胸前的皮膚猛地撕裂開來，一個巨大的、由純粹能量構成的狼頭虛影，硬生生從那傷口中鑽了出來，逐漸與她的身體分離。


    狼頭虛影懸浮在半空中，金紅色的巨大瞳孔漠然地俯視著下方的李正和黑鷹。


    “吾，乃狼神最後的意誌。”虛影開口，聲音宏大，震得整個祭壇都在嗡鳴，“五百年來，吾一直在尋找能夠承載吾全部力量的血脈繼承者，可惜，無人合格。現在，你們是最後的候選者。”


    磅礴的金紅色能量從狼神虛影中洶湧而出，驟然分成兩股，如同兩條狂暴的能量之河，分別灌入李正和黑鷹的體內。


    “啊——！”


    “吼——！”


    兩人同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全身骨骼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哢哢”聲，那是骨頭在被強行扭曲、打斷、再重組的聲音。


    “吞噬對方的心髒。”狼神虛影宣布了最終的試煉規則，聲音冰冷而殘酷，“勝者，將繼承吾之力。這便是狩獵的法則，物競天擇，強者為尊，吞噬弱者的血脈精華，方能成就至強。”


    狼神力量湧入的瞬間，李正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某種狂暴的東西撕扯、吞沒。源自血脈最深處的獸性本能徹底蘇醒，瘋狂地叫囂著，渴望撕裂，渴望鮮血，渴望……那顆跳動的心髒所蘊含的力量。他的指甲不受控製地暴長、變硬，化作閃著寒光的利爪；牙齒也變得尖銳、粗長，足以輕易撕開任何獵物的喉嚨；全身肌肉密度急劇增加，爆炸性的力量充斥著四肢百骸。


    黑鷹的變化更加徹底和恐怖，他的頭骨在拉長，麵部輪廓迅速向狼形靠攏，皮膚表麵甚至開始浮現出黑色的粗硬毛發。他衝著李正發出一連串威脅性的低吼咆哮，唾液混合著血液四處飛濺，那雙獸瞳裏隻剩下最原始、最純粹的殺戮衝動。


    下一秒，兩道身影狠狠撞在一起。


    利爪撕裂空氣，也撕裂了對方的皮肉，巨大的力量碰撞讓腳下堅硬的石板都開始皸裂。李正從未感受過如此狂暴的力量和殺意，每一次唿吸都讓那股毀滅一切的衝動更加強烈。他的本能死死鎖定了黑鷹的胸膛——那裏，跳動著他此刻最渴望的東西。


    高懸的狼神殘魂冷漠地注視著這場血腥的廝殺。失去了控製的蘇日娜軟軟地癱倒在一旁，眼神空洞，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祭壇中央的心髒池，池水劇烈翻騰，如同被煮沸了一般，散發出更加濃鬱、更加誘人的血腥氣息。


    “狩獵，開始了。”


    李正嗓子眼兒裏咯了一聲，不是疼，是麻，從胸口炸開的麻。


    他娘的心髒碎裂的影子在眼前一晃而過。


    黑鷹也定住了，爪子還嵌在李正的皮肉裏，那雙獸瞳透著股茫然。


    兩個人的血，混在了一起。


    洞裏那股子鐵鏽味兒更濃了，還夾著點讓人心頭發燥的熱氣。


    怪事發生了。


    那混一塊兒的血，沒往下淌，就那麼懸在半空，慢悠悠打著轉兒，顏色越來越沉，黑黢黢的，像個不怎麼吉利的小漩渦。


    “呃……”李正喉嚨裏咕噥著，看東西開始變形，一層層往下掉色。


    洞穴不見了。


    眼前換成了一座石頭壘的祭壇，老地都看不出本色了。


    一股子濃得嗆人的草藥味兒直衝腦門。


    昏黃的油燈跳著火苗，勉強照亮壇子上並排躺著的兩個小小的布包，裏麵裹著嬰兒。


    黑鷹也傻愣愣戳在那兒，跟丟了魂兒似的。


    一個老薩滿，臉上畫滿了道道，手裏捏著把骨頭磨的小刀，腳步拖遝地走向祭壇。


    他先抱起左邊的那個，動作輕得不像話，在小家夥胸口上輕輕一劃拉。


    哇——嬰兒的哭聲又尖又細。


    血珠子滾了出來。


    老薩滿臉上沒啥表情，又對右邊那個做了同樣的事。


    然後，他把兩個滲著血的小胸脯，緊緊地摁在了一起。


    “血脈相連，命就綁一塊兒了。”老薩滿的聲音悶悶的，像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很神的咒，一樣的血，一起扛。”


    李正瞅著那幻象裏，兩處傷口貼上的地方，冒出淡淡的金光，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被劈開了，分別鑽進了兩個娃娃身體裏。


    “……兄弟。”這兩個字沒經過腦子，直接從李正嘴裏蹦了出來。


    黑鷹猛地往後一竄，半拉身子還是毛茸茸的，肌肉擰得跟石頭疙瘩似的，金紅色的毛都炸起來了。他張嘴想嚎，出來的卻是嘶啞的人聲，帶著點壓不住的驚惶：“不……這他娘的……我們……”


    李正捂著胸口，心跳一下，傷口就跟著抽一下。他想站直溜，身子卻晃蕩了一下。他朝著黑鷹伸出手，那手也在抖：“咱倆讓人從根兒上就給耍了！”


    黑鷹身上那些野獸的特征開始亂七八糟地退，皮肉裂開的地方滲出的血裏，能看見金色的光點子。他臉上的肉扭著，像身體裏有兩股勁兒在死命地掰扯。


    李正拖著腿，一點點往前蹭：“不是你死我活……是……”


    “是心血的混到一塊兒。”


    一個冷冰冰的女生插了進來，就在洞口。


    李正費勁地扭脖子。


    蘇日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