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由純粹能量構成的虛影靜靜懸浮在半空,它沒有五官,沒有實體,卻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它隻是存在著,就仿佛是對夜影“天選”之說的無聲否定。
一種難言的威壓,並非源於力量,而是源於某種更古老、更本質的東西,悄然彌漫開來。
夜影張著嘴,嗬嗬喘息,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再也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就在此時,山腳下的飛船內部,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徹底激活了。
嗡——
一道強烈的能量脈衝以飛船為中心擴散開來,瞬間掃過山頂的祭壇,與天上的血月產生了奇特的共鳴。
李正腦中轟然一響,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碎片強行闖入——
那是三千年前。
地點似乎也是這片草原,但天空是正常的顏色。
一個隱秘的山穀裏,十幾個穿著簡陋獸皮、臉上塗抹著詭異油彩的薩滿圍著一個用鮮血和骨粉繪製的複雜法陣。
他們在吟唱,古老、晦澀,充滿了不祥的氣息。
粘稠的血從他們的眼角、鼻孔、耳洞滲出,滴落在地,卻無人停止這瘋狂的儀式。
法陣上方的空間開始扭曲,像一塊被強行撕扯的布。
一個明亮的光點,並非自願,而是被那股來自法陣的、充滿貪婪意味的拉扯力,硬生生從空間的裂隙中拖拽出來。
光點劇烈地掙紮、扭動。
“它…是被強行拉下來的?”李正的意識有些恍惚,這個認知顛覆了他一直以來的想法。
畫麵繼續。
光點——“訪客”,被禁錮在法陣中央。
薩滿們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他們伸出手,試圖攫取那光點中蘊含的無法想象的力量。
第一個接觸的薩滿,身體瞬間膨脹,然後“嘭”的一聲炸成了漫天血霧。
第二個、第三個……有的化為焦炭,有的直接湮滅。
最終,似乎是為了阻止這場因貪婪而起的毀滅,也或許是為了自保,那個觀點做出了某種決定。
它分裂了,主動分成了五個部分,融入了不同的“容器”——三頭被儀式影響、發生異變的狼,以及現場唯二幸存下來、但已奄奄一息的薩滿。
“原來…是這樣……”威卡低啞的聲音響起,他體表那些藍色的鏈條狀詛咒紋路停止了躁動,光芒變得柔和,順從地流淌,“我們承擔的,從來不是囚禁……”
另一邊,哈斯圖那即將熄滅的白色光團,在接觸到飛船脈衝的瞬間,竟也微微一亮,與飛船的藍光產生了微弱的共鳴。
他那斷斷續續的意念傳來,比之前清晰了少許:
“守護…我們是…守護……”
黑鷹猛地轉過頭,看向李正:“你剛才……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什麼?”黑鷹的聲音有些沙啞,強行壓抑著胸腔裏的翻湧。
李正沒立刻迴答,那段強行塞入腦海的畫麵還在翻騰,三千年前的血腥和貪婪幾乎要衝垮他的理智。
他隻是下意識地看向祭壇中央那個癱軟的身影。
夜影猛地抬起頭,臉上是一種混合了驚恐和難以置信的扭曲,他死死摳著地麵,指甲下的血肉模糊一片也渾然不覺。
“騙局……都是騙局……”他喃喃著,聲音像破裂的玻璃,“血爪……怎麼會是掠奪者……囚禁者……”
他猛地轉向哈斯圖那微弱的光團:“你一直在騙我?哈斯圖!”
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
“三百年的準備!三百年的信仰!全都是狗屁?”
“是救贖。”
哈斯圖的聲音意外地清晰起來,不再斷續,帶著一種漫長等待後的疲憊和釋然。
“我在等,等五方力量再次匯聚的這一刻。”
“隻有完整,才能解脫。”
一股奇異的悸動,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自李正心髒深處,與胸前的印記共鳴。
他看向黑鷹。
對方也正轉過頭來,咧開嘴,露出一口混合著血沫的白牙。
“狼神山那次……”李正喉嚨發幹。
“……不是巧合,是注定的。”黑鷹接話,胸前的金紅色印記光芒大盛,不再是之前那種隱隱的對抗,而是水乳交融般,迅速勾勒出一個從未見過的、完整而複雜的圖騰。
“血契雙子……”李正低語,一種全新的認知在心中成型,“從來就不是兩個,而是一體兩麵……”
另一邊,瑞恩被柔和的藍光托著,小臉上沒什麼表情,黑金雙色的瞳孔深處卻似乎有星河流轉。
他看向蘇日娜,忽然笑了,那笑容帶著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了然。
“媽媽,別怕。”
“這次,不是離開,是迴來。”
蘇日娜胸口那抹幽藍與蘇月娜手臂上的符文遙相唿應,光芒流淌,竟真的構建出第六道無形的橋梁,原本略顯不穩的能量場瞬間穩固下來。
“六道……”蘇日娜伸手,指尖虛虛拂過胸前光芒透出的位置,那裏溫熱一片,“為什麼……”
那懸浮的虛幻身影微微轉向她,一個平和的意念直接傳遞到在場每個人的意識裏:
五為基,需一為衡。平衡本身,即為第六力。」
山腳下,飛船的修複驟然加速,嗡鳴聲穿透距離,清晰可聞。
每一寸金屬外殼都流動著幽藍的光澤,仿佛活物般唿吸。
巨大的艙門無聲滑開,露出內部閃耀的核心,那藍光比天空的血月更加純粹,更加深邃。
轟!
一道粗壯的驚人的能量光柱猛地從飛船核心射出,貫穿夜空,精準地連接上山頂祭壇,並一路向上,直抵血月!
天空被染成了妖異的紫紅。
“你到底……要做什麼?”李正仰頭望著那貫通天地的光柱,心髒狂跳。
訪客的迴應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或許還有懷念?
三千年前,我意外墜落於此,被困牢籠。
為存續,我分化己身,寄於此界生靈。」
時光漫長……我的一部分,漸漸愛上了這裏。另一部分,無時無刻不想歸去。」
“所以你在等?”黑鷹的聲音裏充滿了戒備,“等血月,等我們湊齊了,好讓你……”
等一個契機。訪客打斷了他,唯有血月,能讓分散的力量共鳴。唯有完整,我才有足夠的力量……選擇。」
“選擇?”威卡低吼一聲,體表的藍色鏈條紋路不安地扭動起來,“留下,還是離開?”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