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再懷上……”周程喃喃重複著,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靈魂。
很快,陳冬梅被護士從急診室裏推了出來。她躺在移動病床上,麵無血色,嘴唇幹裂,眼睛緊閉著,眼角還掛著未幹的淚痕。
“冬梅!冬梅!”周程撲到病床邊,握住陳冬梅冰涼的手,聲音哽咽,“你感覺怎麼樣?別怕,有我呢……”
陳冬梅緩緩睜開眼,空洞的目光落在周程臉上,沒有任何反應,隻是默默地流著淚,一言不發。
那眼神裏的悲傷和絕望,像一把刀子,狠狠紮在周程心上。
到了病房,安頓好之後,護士離開了。
病房裏隻剩下他們四人,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周程坐在床邊,笨拙地想去擦陳冬梅臉上的淚水。
陳冬梅卻偏過頭,避開了他的手。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張韜和沈秋雨都覺得手足無措時,才終於開口,聲音虛弱卻異常清晰:“周程,我們……離婚吧。”
周程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冬梅,你……你說什麼?”
陳冬梅閉上眼睛,淚水再次滑落,語氣卻異常平靜:“我生不了孩子了……你去找個……能給你生孩子的女人吧。我們……別互相耽誤了。”
“我不離!”周程斬釘截鐵,眼眶通紅,“我隻要你!孩子有沒有沒關係!我隻要你好好的!”
陳冬梅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流淚,用沉默表達著她的決心。
張韜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裏五味雜陳。
他拉了拉沈秋雨的胳膊,低聲道:“我們先出去吧,讓他們倆單獨待會兒。”
沈秋雨點點頭,兩人悄悄地退出了病房,輕輕帶上了門。
站在醫院安靜的走廊裏,張韜靠著冰冷的牆壁,點燃了今天不知道第幾根煙,深深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
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有些迷茫。
重生以來,他覺得自己像開了掛一樣,改變了很多事情,也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他救了媛媛,讓沈秋雨避免了顛沛流離,讓自己的事業蒸蒸日上……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有些事情,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他記得,上輩子周程和陳冬梅也是因為孩子的問題離了婚。
離婚後的陳冬梅,似乎是重新考上了大學,後來一路高升,最終成了市教育局的一把手,最終成了教育界一位受人尊敬的領軍人物。
他們的命運軌跡,似乎在離婚這一點上,又和前世重合了。
自己這隻扇動翅膀的蝴蝶,到底改變了什麼?又沒能改變什麼?
這其中的區別,到底在哪裏?
張韜第一次對自己的重生,對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產生了一絲深深的困惑和迷茫。
煙霧在指尖繚繞,又被張韜煩躁地揮散。
他靠著冰冷的牆壁,先前那點關於命運的哲學思辨,此刻已經被濃重的無力感和愧疚淹沒。
沈秋雨站在他身邊,看著他緊鎖的眉頭和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最終隻是輕輕歎了口氣,默默地陪伴著。
“吱呀——”
病房門再次被拉開,周程失魂落魄地走了出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連站立都有些勉強。那模樣,比剛才得知噩耗時更加頹敗。
“周哥……”張韜掐滅了煙頭,和沈秋雨趕緊迎了上去,“嫂子她……”
周程抬起頭,眼神空洞得嚇人,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她……她把我趕出來了,非要離……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還能說什麼呢?張韜和沈秋雨相視一眼,皆是滿嘴苦澀。
這種夫妻間的絕望,外人根本插不上手。
走廊裏一時間靜得可怕,隻剩下三人沉重的唿吸聲。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喧嘩聲從走廊那頭傳來。
幾個護士推著一個移動病床匆匆趕來,床上躺著一個鼻青臉腫、頭上纏著紗布的男人,嘴裏還在哼哼唧唧地呻吟。
“快快快,安排清創縫合!”
“怎麼傷成這樣?誰打的?”
“聽說是被人發現暈倒在路邊……”
張韜本來沒太在意,醫院裏這種場麵並不少見。可當那張臉從他眼前一晃而過時,他看清了!
是餘慶偉!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身旁的周程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病床上的餘慶偉!
“餘慶偉!你個狗娘養的!!!”
一聲炸雷般的怒吼響徹走廊!周程猛地掙脫了張韜下意識伸出的手,瘋了一樣撲向移動病床!
他整個人幾乎是跳了上去,騎在還沒反應過來的餘慶偉身上,攥緊的拳頭像雨點一樣狠狠砸向那張已經腫脹不堪的臉!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還我孩子命來!!!”
每一拳都帶著毀天滅地的憤怒和絕望,拳拳到肉,發出沉悶的砰砰聲。餘慶偉痛得慘叫連連,卻根本無力反抗。
“周哥!冷靜!周哥!”張韜急忙衝上去想拉開他,可此刻的周程力氣大得驚人,滿腔的悲憤化作了無窮的力量,張韜使出渾身解數,竟也拉扯不動!
“快拉開他!要出人命了!”護士們尖叫著,幾個聞聲趕來的男家屬和保安也衝了上來,七手八腳地才終於把周程從病床上拖了下來。
周程還在拚命掙紮,雙眼赤紅,狀若瘋魔,嘴裏不停地咒罵著。
場麵一片混亂。
“報警!快報警!”醫院的人顯然被這突發的暴力場麵嚇壞了。
沒過多久,警笛聲由遠及近,幾名穿著製服的警察快步走了進來,為首一人正是張韜認識的老熟人——張毅。
看到張毅,張韜心裏咯噔一下,連忙上前:“張警官,這……這是個誤會,周哥他也是因為……因為家裏出了事,一時衝動……”
張毅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餘慶偉,又看了看被幾個人死死按住、依舊怒目圓睜的周程,臉色嚴肅:“誤會?張韜,你當我是瞎子還是聾子?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醫院走廊,當眾行兇毆打傷者,這是衝動兩個字能解釋的嗎?法律麵前沒有那麼多‘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