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隔壁房間的公主聽了,無聲一笑。
這就是朱家人。
什麼詩禮世家,簡直可笑,狗屎不如。
朱淳站起來逼近朱湘,他厲聲問道:“你女兒想燒死我女兒,我還得替你女兒說話?大哥,做人難道可以這樣?難道你從我身上喝的血還不夠,還要喝我女兒的血?朱湘,告訴你,不可能。”
朱湘踉蹌後退:“三弟,你、你怎可如此亂說?我何曾喝過你的血?”
“瀾兒不是也沒什麼,不是好端端的?”
“現在是我女兒躺在病床上,斷了一條腿。她半年後就得出嫁,你這當叔叔的不替她考慮考慮?你的仁善呢?你的慈愛呢?”
朱淳冷笑一聲,指著朱湘的鼻子:“你和我說仁善?你和我說慈愛?當初你和母親一起逼我夫妻和離,說好了要善待我女兒朱瀾。實際上呢,她被迫在李公家住了六年,隨後以未嫁之身去伺候那個老不死的東西。我不信這是瀾兒自願的。”
“鄭家逼她做妾,母親喂她喝藥,捆著她逼她就範。你呢,你這個做大伯父的,就眼睜睜看我女兒受虐。朱湘,你別來說什麼仁善,我看,最不配說仁善這兩個字的就是你。地獄惡鬼都比你仁善幾分。”
朱湘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囁嚅著說道:“三弟,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救吟兒。”
朱淳一甩衣袖,背著手站在窗邊,似乎變成了那個曾經指點江山的三公子:“朱吟身為朱瀾的三姐,火燒新宅,不說親情,單說宅子。那是李公的宅子,大周朝廷出資重建,朱吟如此膽大包天,連皇上護著的宅子也敢縱火行兇,妄圖殺害李公外孫,此種惡行,誰敢說情。爾等蠢貨看不明形勢,大張旗鼓四處求情,叫嚷得整個京城都知曉此事。你們這般蠢豬一樣的父母,才是害死朱吟的罪魁禍首。”
唐氏踉蹌摔倒,滿臉是淚。
是啊,朱淳說得太對了。
本來大家都不知道,結果兩夫妻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求人,現在求到了公主麵前,幾乎大半個京城都知道朱吟縱火燒李宅,燒她嫡親的堂妹。
那是皇上叫人建的李家新宅啊。自己女兒要縱火燒了人家。簡直是找死!
唐氏趴在地上:“公主,駙馬爺,求求你們,救救我女兒,我下輩子做牛做馬……”
公主從房內出來:“自己女兒火燒李公新宅,大理寺必定嚴辦。爾等蠢貨還想拉我和駙馬爺下水。來人,把這兩口子給我轟出去。”
幾個家丁如狼似虎,拉唐氏和朱湘出去。
朱淳滿臉是淚,木呆呆地站在窗口看著這一切,他渾身顫抖,豁然蹲下抱住腦袋,如同沒了窩的鵪鶉一般可憐。
他沒用。
他誰都護不住。
難怪女兒怪他。他大哥大嫂如此欺負朱瀾,他都無能為力。
他該死。
新安公主看了一眼,冷笑而去。
不過螻蟻而已。
。。。
朱老夫人哭暈了幾次,看到朱湘魂不守舍的迴來,知道公主不肯幫忙。
她也明白朱吟惹了眾怒。要知道,李公下葬那日,大半個京城的百姓都去送葬,幾乎整個官場的人都去燒紙。
朱吟是自己找死啊。
唐氏看到朱頌,瘋子一樣去劃拉朱頌的臉,她指甲長而且尖銳,把朱頌抓得滿臉流血:“是不是你出的鬼主意?你從小就慫恿她幹壞事。我女兒曆來憨厚老實,如何能想得出來這個鬼點子。朱頌,斷腿的應該是你,坐牢的應該是你……”
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朱瀟推開唐氏,盧氏抱著大哭的朱頌:“大嫂,你瘋了。你瘋了。”
朱頌疼得捂住臉:“母親,我破相了,我疼啊----”
朱老夫人大叫:“叫大夫,快叫大夫。”
翌日,朱老夫人親自去了女牢探監。
女牢裏到處都是惡臭,腳下的耗子亂跑,蟑螂在幹草裏出沒,沒個下腳的地方。朱家拿了銀子打點女牢的牢頭,大夫可以每日進來給朱吟換藥,朱家的下人也能日日進來給朱吟收拾衛生。
朱吟看見朱老夫人,如同見到救命稻草:“祖母,祖母。”
她委屈得直哭。
不就是放了一把火,連朱瀾的頭發絲都沒傷到。她呢,斷了腿,雖然接上了,但是大夫說這輩子隻能是個瘸子了。
她不甘心吶。
“祖母,你快救我出去,這裏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朱老夫人哭了一會兒:“吟兒,你說說當天怎麼迴事。你和頌兒,到底誰出的主意?”
朱吟說道:“是朱頌出的主意,我放的火。她不講義氣,我放火的時候,她卻騎馬跑了。金吾衛沒抓到她,抓到了我。祖母,是她害的我,我是無辜的。”
朱老夫人愣了半晌:“吟兒,過幾日要審你的案子。到時候,你不能把你四妹妹說出來。明白?”
朱吟:“……不,我要說出來。這本該是她的罪,我絕不放過她。”
啪。
朱老夫人一個巴掌扇過去,打得朱吟偏過頭去。
“祖母?”
“朱吟,我以你祖母的名義命令你,你咬定是你一個人幹的,你四妹妹根本不知情。”
“為什麼?”
“朱吟,你得替朱家著想,你得替朱家考慮。你一個人入獄,何必拉朱頌下水?將來她有了出息,不得幫你?你就心量大些,替你四妹妹遮掩一下。放心,這一點小罪過,死不了人。”
朱吟仿佛不認識朱老夫人一樣,愣愣地看著她。
朱老夫人非常疲倦:“吟兒,你得理解祖母。祖母也是沒辦法,祖母得顧全大局。行了,我的話說完了。記住我說的話。如果你不這麼說,祖母就把你從朱家的族譜上劃掉。你死了都不能超生。不僅如此,我還會休了你母親,讓她滾迴唐家。”
她毫不留情地轉身而去。
隻留下朱吟在骯髒的牢房內。
祖母是她的最後救命稻草。
很顯然,祖母已經做出了決定。
她,被朱家拋棄了。
就像六年前,朱家拋棄朱淳,拋棄李采薇拋棄朱蕓和朱瀾一樣。
為了朱家的利益,祖母可以犧牲任何人。
祖母固然會事後心疼,但是該做決定的時候毫不猶豫。她那顆心,冰冷無情。
朱吟看了看捆著木板的大腿,一串無聲的淚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