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伯翰站在朱家大門前,看著朱家的門匾。
今日,他要把朱瀾哄迴去。
他是皇上麵前的紅人,是年輕官員當中的表率,官途坦蕩,他不信朱瀾看不上自己。說什麼退親,不過是女孩家的小心思,希望博取自己的注意力,和楊尚心爭寵。
女人家就是麻煩,還沒嫁進來呢,就開始爭了。
朱瀾雖是大家閨秀,父親朱淳也曾考中進士,也曾為官,但是她不如楊尚心善良,不如楊尚心溫柔體貼,還沒有楊尚心名氣大。楊尚心施粥那件事對他官場大有幫助。這等女子,才是男子的良配。
想到楊尚心,鄭伯翰心頭一暖。
那是個可人的女子。
他和朱瀾定親太早,虧待了楊尚心。
所以,朱瀾,注定是比不過楊尚心的。
誰讓朱瀾隻是個普通女子,她隻能為妾。
幫不上男人的女人,都是廢物,是垃圾,是奴婢。
李公給自己兩萬兩銀票,鄭家就給朱瀾提供一個避風港,她應該感激鄭家。
對此,鄭伯翰心裏僅存的一點兒愧疚之心都消失了。
朱家門房引著鄭伯翰去了朱老夫人的榮恆院,他站在廳堂內(nèi)恭恭敬敬給朱老夫人行禮:“老夫人安好。”
他是青年才俊,又是官身,朱老夫人看得眉開眼笑:“坐,坐。”
鄭伯翰坐在朱老夫人下首:“老夫人,我母親身體未愈,她老人家習慣朱瀾伺候。朱瀾心胸狹隘,我說了她兩句,她就和我鬧脾氣跑迴來。還請老夫人勸她迴去。”
朱老夫人隨即命人叫朱瀾過來。
朱瀾冷冷站在廳堂門口,看著鄭伯翰:“鄭大人可是來退婚的?”
她眼神堅定,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鄭伯翰站起來,說話毫不客氣:“朱瀾,你可適可而止吧。我母親身體不適,你早點迴去伺候她老人家。給你個臺階,你就趕緊下。”
朱瀾一臉愕然:“怎麼鄭大人記性這麼差?昨日那一巴掌白挨了?難道是我打得太輕?”
鄭伯翰走到朱瀾身側(cè):“別鬧了。我母親說了,隻要你迴去,一切都好商量。”
朱瀾挑眉:“讓楊尚心做妾?”
鄭伯翰皺眉:“不,你依舊做妾。不過,母親看在你辛苦伺候她的份上,讓我每個月多去你房裏幾次。尚心她心地善良,絕不會為難你。到時候,你生的孩子,可以養(yǎng)在她名下,記做嫡子。”
朱瀾歪了歪腦袋:“是麼?我的孩子,還要讓別人養(yǎng)?鄭伯翰,我可沒那麼賤。”
鄭伯翰怒道:“朱瀾,你趕緊跟我迴去。你這裏,我可不會來第二次。”
朱瀾讓開一步:“好走不送。”
鄭伯翰:“……”
他何時被人這麼下過麵子?
鄭伯翰甩袖而去。
目睹了這一切的朱老夫人目露不滿:“朱瀾,告訴你,退婚這事兒你就別想了。你也不想想,你都進鄭家伺候了人家老太太半年多,京城的人誰不知道?在世人眼裏,你已經(jīng)是人家的兒媳婦了。你這般不潔的女子如果退了婚,誰會娶你?誰敢娶你?”
朱瀾說道:“我可以不嫁人。”
朱老夫人一掌拍在茶幾上,掀翻了茶杯:“胡鬧,由不得你。李家怎麼教你的,讓你這麼野性難馴?”
朱瀾說道:“祖母,鄭家是個大坑,我此生有幸,既然跳了出來,就絕不會再跳進去。不退婚,毋寧死。”
朱老夫人氣得兩眼發(fā)直,蒼老的手指著她:“那你就去死。你怎麼不去死?”
朱瀾:“祖母說笑呢?我為何要死?死也是他們那邊死,是他們出爾反爾,言而無信。這個婚,我是一定要退的。”
說完,一轉(zhuǎn)身走了。
鄭伯翰出了朱家,站在大街上徘徊了幾圈,決定去找池長雲(yún)。池長雲(yún)和他有同窗之誼,手頭也比較寬裕,找他借錢。
昨日答應了楊尚心,要給她五千兩銀子,她還等著呢。
想到楊尚心的溫柔模樣,鄭伯翰的心頭暖洋洋的,加快了腳步。
他是男人,自然不能讓心愛的女人失望。
找到池長雲(yún),他今日休沐,恰好在家。
“什麼?你要借錢?”
鄭伯翰非常坦然:“是。借我五千兩銀子。”
池長雲(yún)下巴都要驚掉:“多少?五千?”
鄭伯翰微微一笑:“是,給尚心他們家買套宅子。趕緊給我拿五千兩,他們還等著呢。”
池長雲(yún)窘迫的看著鄭伯翰:“你知道我一年俸祿多少?”
鄭伯翰思忖了一下:“二百兩?”
池長雲(yún)冷笑:“想啥呢?八十兩。你說的二百兩,就是當朝的各部尚書都沒那麼多。”
鄭伯翰皺眉:“那你借不借我?”
池長雲(yún)無奈:“我的俸祿都在母親那裏。我可不敢去問母親要。我隻有十兩,都給你。”
十兩?
開什麼玩笑?
鄭伯翰站起來:“那就不為難你了。我另外想辦法。”
他連著跑了好幾個同窗那裏,結(jié)果人家一聽說他要借一大筆銀兩給未來嶽父家買宅子,都表示佩服,並且說他們也沒那麼多銀子。
鄭伯翰忙了幾日,一兩銀子都沒借到。
想到心上人還在等著呢,於是這日正午,鄭伯翰去找太倉署的書記,要求提前領一年的俸祿。
書記看傻子一樣看他:“這位鄭大人,您說笑話呢?提前領一年的俸祿?”
“是,沒錯。我一個月俸祿多少?”
書記說:“鄭大人是大理寺少卿,五品,俸祿一年一百零五兩紋銀。”
這次輪到鄭伯翰傻眼了。
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一年才一百零五兩的俸祿。
那尚心的宅子怎麼辦?
“那你給我一百零五兩。”
書記閉了閉眼睛:“鄭大人,您真是聽不懂下官的話是不是?您要提前支取一個月俸祿,可以,拿您上官的印信來,我就給您。否則,萬萬不能。”
這麼一折騰,旁邊的幾個書記圍上來:“怎麼啦?怎麼這麼生氣?”
書記說:“他要提前預支一年的俸祿。”
那幾個人都驚呆了。
“鄭大人,您沒說笑吧?提前領一年的俸祿,萬萬不能。我朝沒這個規(guī)矩。”
“鄭大人,您這麼缺銀子?哦,我明白了,您把家裏的銀子都捐了。但是咱們大周明文規(guī)定,隻能提前預支一個月的俸祿。咱們不能毀了規(guī)矩。”
“鄭大人宅心仁厚,家裏的銀錢都捐光了。大人提前支取俸祿,想必遇到了難處。這樣,大家都捐點兒銀錢,幫鄭大人渡過難關如何?”
他這麼一說,周圍的人都後退了半步,顯然是不想捐的。
鄭伯翰看得分明,拉不下那個麵子:“是伯翰想錯了,這就不麻煩各位了。”
他走了,然而他要提前支取一年俸祿這件事卻迅速傳遍了京城官場。
就連裕康帝都知道了。
“鄭伯翰要支取一年的俸祿,是怎麼迴事?”
禦書房內(nèi),裕康帝捏著白子問薛從儉。
薛從儉放下一枚黑子:“鄭伯翰在梅州遇到他的青梅竹馬楊尚心,兩人舊情難忘,鄭伯翰雖有婚約,但他仍許諾要娶楊尚心。楊尚心的父親楊宏也獲得提拔,進京為官。奈何京城的宅子太貴,他們買不起,於是鄭伯翰答應給楊尚心五千兩紋銀。他沒錢,借了好幾個同窗都沒借到,於是去太倉署提前支取一年俸祿。不過,您老人家放心,太倉署守規(guī)矩,沒借。”
裕康帝臉色不太好看:“一出口就是五千兩?這人腦子有問題。他有婚約還在外頭亂搞八搞?鄭伯翰吃屎的?”
薛從儉:“……”
裕康帝放下白子:“你看看人家,要借錢給心上人買宅子,你呢?你那麼多錢留著幹什麼?等銀子給你下崽?”
薛從儉:“……”
看把你能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