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
霍氏幸災樂禍:“朱瀾就是個災星。老天爺看她不順眼,就燒了她外祖家,可恨怎麼就沒燒死她?”
昨日鄭伯翰和她說了朱瀾問他要八百兩銀子的事,把霍氏給氣得差點兒吐血:“不就讓她買點兒補品吃嘛,怎麼了。我一個老婆子吃點兒補品怎麼了?就花了她八百多兩銀子而已,怎麼了?她這麼小氣,還來要?不可理喻。”
“楊小姐說的對,她還在我們家睡覺喝水吃飯呢。怎麼不說還我們錢?”
鄭伯翰不理她,隻發(fā)愁如何湊這八百兩銀子。
大哥二哥表明了沒錢,想幫也沒辦法幫,小妹把那兩千兩銀子護得死死的,一兩銀子不出。
至於朱瀾外祖家大火,關(guān)他何事?
他這邊發(fā)愁,朱老夫人那邊也在發(fā)愁。
“他們家都被燒死了,咱家人去不去送葬?”
大夫人說道:“朱家和李家多少年前就不是一家人了,咱們家就不必去人了吧。免得沾染上什麼髒東西,晦氣。”
二夫人也說:“母親,朱瀾不是一直在李宅嗎?這麼幾天都不迴家,根本沒把咱們看做她的親人,咱們何必熱臉貼冷屁股,自討沒趣?”
老夫人:“話雖是這麼說,道理也是這個道理,但是未免不太好看。也罷,到時候讓管家去燒點兒紙錢吧。”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翌日,李彪下葬。
這是一個大墓,所有李家人,無論主子還是家仆,都安葬在一起。
墓碑上刻著:李公彪家人墓。
其實在開挖墓地的時候,朱瀾就要來,但是被薛從儉攔住,根本不讓她靠近,等墓地埋好,墓碑豎好了,才讓朱瀾過去。
天色暗淡,悶熱無風。
朱瀾一身喪服,跪在墓前:“外祖,大舅,二舅,大舅母,二舅母,大表哥,二表哥,大表姐,二表姐,小表弟,小表妹,我會在這裏陪著你們,你們放心。我會一直在。”
她已經(jīng)哭得沒有淚水,也說不出話來。
隻能跪著,機械地挑著黃色的燒紙,看著那一簇簇的火苗明明滅滅。
她----終於接受了事實。
雙成跪在一側(cè),也在燒紙:“姑娘,來了很多人。”
鄉(xiāng)間小路上,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不少百姓,他們都是京城裏的人,知道大周救了千萬災民的李彪被大火燒死,唏噓之餘,特來送葬。別管有錢沒錢,過來給李公燒一把紙錢,也算表達了自己的一片心意。
這些人排著隊默默上前,燒一疊紙錢後,就把位置讓給後來的人。
一個位置太少,後麵的人自發(fā)排成三隊,金吾衛(wèi)在墓地前麵放了四五個火盆,老百姓們就依次過去在火盆裏燒紙錢。
朱瀾跪在那裏,不停在磕頭。
她已然說不出話來。
隊伍越來越長,仿佛看不到盡頭一樣。
有人燒過了紙錢後,走到薛從儉身側(cè):“王爺。”
“尚書大人?”
“李公慘逝,我得來。”
“王爺。”
“王大人也來了?”
“李公走了,我不能心安,特來送他一程。”
“王爺。”
“鎮(zhèn)國公,您?”
“王爺,我來送送李公。”
站在薛從儉身後的人也越來越多,幾乎大半個京城官場的人都來了。
有一人穿著喪服跳下馬車,大哭著跑到朱瀾身後:“瀾兒,姐姐來晚了。”
朱瀾看見此人,放聲大哭。
姐妹倆抱成一團,雙雙跪倒給墓碑磕頭。
朱蕓摟著朱瀾:“姐姐日夜趕路,終於今日到達。瀾兒,你跪在姐姐後麵去。”
她跪在朱瀾前麵,開始給燒紙的人磕頭。朱瀾靠著朱蕓,死人一樣。
。。。
管家迴到朱家,去給老夫人迴話:“老夫人,小人上墳迴來了。小人見大半個官場的人都去給李公燒紙錢,特來告訴老夫人一聲。”
什麼?
朱老夫人驚得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這等晦氣的事,他們也去?都是誰去了?”
管家說:“京城的百姓去了不少,排著隊給李公燒紙。戶部尚書、禮部尚書,軍部尚書,哎喲,我也不認識許多,還有鎮(zhèn)國公,寧國公等人,他們都去了。他們燒了紙錢後,還站在大將軍旁邊,說是送李公最後一程。”
什麼?
去了這麼多當官的?
還都是大官。
“趕緊,叫老大老二他們都過去燒紙錢。哎喲,這都是什麼事?死個人還這麼麻煩。”
由於過去燒紙錢的人太多,朱蕓讓朱瀾暫時迴去歇息,她負責跪在墓碑前麵給來人磕頭。朱瀾不肯,被雙成強拉到後麵的一棵樹下歇息。
等終於輪到朱湘和朱瀟燒紙錢的時候,都大半夜了。
朱湘兩人燒了紙錢,走到薛從儉麵前:“王爺。”
薛從儉的臉黑得比那夜幕還要暗沉:“李公估計不想看到二位,二位還請迴吧。”
朱湘:“……”
朱瀟:“……實在是家中有事無法脫身,這才來晚了些。”
薛從儉說道:“非也。乃因為朱家虐打朱五小姐,逼她為妾。她不同意,老夫人就喂她喝藥。此事難道二位不知?二位乃朱五小姐嫡親的伯父,也因朱五小姐的父親尚了公主獲得升遷,但卻任憑朱老夫人如此荒唐行事,良心何在?如果本王讓二位送李公,估計李公要從棺材裏跳出來毆打本王了。所以,你們不配給李公燒紙。還請二位歸去。”
朱湘滿臉通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朱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周圍朝堂上的人可都看著呢。這些人默默坐在薛從儉後麵,一百多雙眼睛盯著他倆。薛從儉站在墓碑前麵,根本不讓朱瀟和朱湘二人靠近。
朱湘:“王爺,乃是我母親對朱瀾要求過於嚴苛,我等又尊重母親,即便知道母親做得有些過份,也沒有阻攔,是我二人之過。今日我兄弟二人前來,也是母親吩咐.......”
他突然住嘴,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果然,冽王陰鶩的眼神在黑暗中更加陰森,他冷笑一聲:“你二位不想來給李公燒紙上墳?那就不麻煩了。滾吧。”
朱湘一拱手,拉著朱瀟踉蹌而去。
薛從儉看後麵的人不多了,於是說:“辛苦大家,李公也知道大家的心意。還請迴吧。估計迴到家收拾一下,就得早朝、點卯了。”
眾位官員們這才起身,再次向墓碑作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