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敲門聲將我吵醒,緩緩地睜開眼睛,身體僵硬,下意識地伸懶腰,不料撲通一聲從沙發摔下來。
“嘶……”
我齜牙揉著腰,鬱悶地喊道:“誰啊。”
門外傳來不耐煩的聲音,“開門,是我,收房租!”
什麼意思,收房租?
難道這不是父親買的房子嗎?
我疑惑著走過去開門,剛想開口說話,對方就先被嚇了一跳,退後了一步,叫道:“臥槽你是人是鬼?!”
我也被他這個大動作給嚇了一跳,愣了一下,說道:“我當然是人。你是誰?”
在對方打量我的時候,我也看清楚了對方的樣子,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個子不高,眼睛小小的,看著就很精明。不過可以確認的一點,這是我第一次見他。
對方確認我是活生生的人後,緊繃的神情明顯放鬆下來,長舒一口氣說道:“我是誰?我是這房子的房東!昨天你的租期就到了,我打你電話,結果直接停機了。剛才在門外敲了半天也沒人應,我還以為你打算悄悄退房走人呢!”
我算是聽明白了,但心裏卻更加疑惑了,“這不是我的房子嗎?”
隨著酒意漸消,我的意識逐漸清明,環顧四周,想起這是父親為我精心安排的居所。一直以來,我都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父親購置的房產——畢竟他傾注了如此多的心血,為我鋪就嶄新的人生道路,怎會讓我寄居於出租屋中呢?
“做你的白日夢!這可是老子掏錢買的房子!”對方頓時激動起來,聲音提高了八度,“怎麼著,你還想賴在我這兒白住不成?我可警告你,這屬於非法侵占,信不信我現在就報警,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說完,他拿出手機,給我看他房產證的照片,冷著臉,十分不滿。
“不行,你這家夥有問題,我這房子不想租給你了。”
我迴過神來,連忙賠著不是:“對不起,是我搞錯了,昨晚喝多了,這的確是你的房子,是我糊塗了。”
房東聽到我這話,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點了點頭,以長輩的語氣教導道:“年輕人少喝酒,把自己搞得邋邋遢遢的,像什麼話。”
突然想起了什麼,房東道:“不行,我得進去檢查檢查,可別把我的房子糟蹋壞了!”
話音未落,便大步流星地闖了進來。
我暗道一聲不好,這兩個月來,我一直頹廢在家裏,每天都吃外賣,幾天才丟一次,也不搞衛生,屋子裏已經很髒了,並且我沒有怎麼開過窗,屋子裏臭烘烘的。
果然,房東一進來,看到屋子裏的雜亂,他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逮著我就是一頓訓:“你看看這屋子成什麼樣了?我這是租給你住,不是讓你當垃圾場!”
我自知理虧,隻能點頭哈腰地賠不是:“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收拾。”
好在房東也不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主兒,罵夠了擺擺手:“算了,像你這種自甘墮落的年輕人我見多了,跟你說再多也是白費工夫。”
聽到這話,我心裏莫名不好受,我真是自甘墮落的嗎?
見我低頭不說話,房東說道:“兩件事,第一,交房租;第二,把垃圾清理幹淨。”
我點頭應是,把手機拿起,準備給房東轉賬,這才看到,原來父親留給我的那筆錢已經花光了,現在的我,全身上下也就剩下了一百五十多塊錢!
這和身無分文也相差無幾了。
我猛然驚醒,在我頹廢的這兩個多月裏,天天窩在家裏喝酒、打遊戲,不知不覺地,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如果不是房東上門,我甚至都沒意識到!
這裏的房租一個月兩千塊,我就剩一百多,肯定是交不起房租了。
“房東大哥,我手頭有點緊,房租……能不能寬限幾天?”我硬著頭皮開口,聲音越說越小。
天知道我說出這話時有多難為情,臉上火辣辣的,也虧得現在這副邋遢樣,反倒讓我看起來沒那麼窘迫。
房東盯著我幾秒鍾,我被他看得頭都不好意思抬起來。
就在我以為他會不留情麵地將我趕出去時,他輕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叫陳煥新是吧,我看你身份證,也就才二十歲,正是朝氣蓬勃的時候,怎麼就把自己活成了這副模樣?”
他頓了頓,語氣突然軟了下來:“你說你爸媽要是看見你現在這樣,心裏該多難受啊?”
這話像把刀子,直戳我心窩子,令我鼻子發酸,頃刻間有好多話想要說出口,但是到了嘴邊,都化作了泡影。
最後我選擇了沉默。
房東拍拍我的肩膀,說道:“那就寬限你一周吧,一周後你再轉我微信。”
我驚喜地抬起頭,連聲感謝。
“記得把垃圾倒了,屋子收拾幹淨點。”他走到門口,又迴頭叮囑了一句,“年輕人,別總把自己關在屋裏,多出去走走。”
倒完垃圾,我渾身是汗,走到洗手間一照鏡子,自己都嚇了一跳!難怪房東一見麵就說我人不人鬼不鬼的,這模樣,確實跟鬼有得一拚。
臉上油光發亮,不知道攢了多少天的汙垢。頭發長得都能紮小辮了,亂糟糟地耷拉下來,把眼睛都快遮沒了。胡子更是離譜,都打卷了,活像個野人。
看著臉上的自己,我一時恍惚,這還是那個有潔癖的自己嗎?
自從那天在中大門口邂逅了江芷怡後,我迴來便徹底迷失了,每天都要喝酒才能入睡,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打遊戲,沒日沒夜地打遊戲。
如果不是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日期,我根本意識到,自己這種狀態已經持續了兩個月!
如果不是房東上門催房租,我怕是能頹廢到天荒地老。
深吸一口氣,我知道自己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否則真的要被趕出去流落街頭,成為乞丐。
一個考上了中大的上進學生,成為了一個流浪街頭的乞丐,這事怕是能上新聞。
我自嘲一聲,然後開始收拾自己,將臉上的胡子都刮掉,把額頭上的雜發剪短,再洗了個澡,換了一身稍微幹淨一點的衣服,開始出門。
頹廢了那麼久,我也得找工作了。
說起來,這兩個月的頹廢也不是完全沒有用處的,起碼熬過了我這副假臉的恢複期,現在的我,已經徹底成為了陳煥新,連指紋都被毀掉,隻要我不主動作死,從此隱姓埋名,警察很難找到我。
我原本以為,如今這個社會,我有手有腳的,智力也不低,就算沒有大學文憑,肯定也會很好找工作的。
然而當我真正去找時,才發現其中的困難。不隻是大環境變差了,更多還是新身份的局限,根本經不起大公司的檢查,到頭來,也隻能找一些販賣體力的活。
終究還是太缺錢了,我最後找了一家周結的工地活,多勞多得,最高一天能賺三百多。
這種活對身份沒什麼要求,甚至不需要看身份證,隻要你能幹活就行。
我之前從來沒有幹過這種活,第一天幹下來,我全身都要散架了。
第二天更是渾身肌肉酸痛,差點走不動路,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咬著牙繼續去工地幹活。
這種感覺真的很酸爽,但我卻甘之如飴,仿佛打開了新天地。
疼痛令我更加地清晰地感受這個世界的真實,也令我更加地放鬆,能夠令我忘記一切。
第二天幹完,我感覺身體仿佛到了極限,稍微動彈都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
接下來第三天,第四天,我都拚了命地幹活,而我的瘋狂,更是把工地裏的好多老手都嚇到了,認為我這是不要命了。
重要幹完了一周,到了結賬的日子,我和其他老員工一樣,期待起來。
我每天都在計算著自己賺了多少錢,這一周加起來,我能拿到2463元,交完房租都還有剩!
排隊了有一會兒,終於輪到了我,我對發錢的工頭尊敬地喊了一聲哥,然後雙手接過工頭遞過來的錢。
我快速數了一遍,頓時發現少了,隻有1870,足足少了快六百塊錢!
我抬起頭來,笑著說道:“張哥,我的錢發少了,我算過了,我能拿到2463元,你隻給了我1870元。”
張哥聽到我的話,麵不改色道,“你算錯了,你這周就隻有1870元。”
聽到這話,我哪裏還不清楚,這王八蛋是要黑我的錢呢!
一時間,我臉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迴去,麵無表情地說道:“張哥,你最好把我的錢都結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