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梅硯被宋瀾箍在懷裏奮力掙紮,奈何他病體無力,根本拗不過氣狠了的宋瀾,隻覺得自己的口齒之間也渡上了宋瀾口中不曾消散的酒氣。
那是周禾送的酒,又辣又苦。
他的腦子裏不合時宜的閃過許多畫麵,有當(dāng)年的東宮裏自己揉宋瀾的頭發(fā),有如今的臒仙榭裏宋瀾醉酒後好看的睡顏。
宋瀾暴虐的吻持續(xù)了太久,直到廖華在外敲門,「陛下,懷王與景陽侯到昭陽宮了,問您呢。」
這個吻才終於鬆開了。
梅硯已經(jīng)全然懵了,眼看著宋瀾拖著自己的膝蓋下床穿靴,穿衣戴冕,他也全然做不出什麼反應(yīng)。那個吻太用力,酥麻勁兒還沒有過去,唇齒間彌留的氣息讓梅硯連怎麼思考都忘了。
年少的帝王氣沖沖地摔門而去,從背影看過去,竟也有兩分落荒而逃。
門鎖又落了下來,守著臒仙榭的宮人安靜到好像根本不存在,窗外的雪簌簌而落,壓散了一捧梅花。
梅硯怔怔坐了良久,那就被宋瀾抽離的魂魄才好像又迴了體內(nèi),他挪咽了一下嘴唇,低頭看向空蕩蕩的床帳,宋瀾的臉、宋瀾的吻又再度竄上腦海。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存了這樣的心思?
——
除夕以後,宋瀾不曾再來過臒仙榭。
梅硯的身子漸漸好起來,覺卻怎麼也睡不好,從前他常常夢見的是自己手染鮮血的樣子,自打發(fā)生了那日的事,他便總夢見宋瀾。
從年少的太子,到如今的帝王。
過往的記憶似乎成了他貪戀的夢魘,明明那麼苦,卻又讓人捨不得睜開眼睛。
「主君。」
梅硯睜開眼睛,見東明守在床邊喚自己。
「怎麼?」
他下意識地往窗外看,以為是宋瀾來了,東明卻說:「是南詔世子迴來了,陛下允了他來見您,此刻在門外呢。」
南詔世子,段驚覺。
梅硯倏地起身,「快請他進(jìn)來。」
梅硯落病後便閉門謝客,小一年沒見過外人,他此時願意見段驚覺,倒是比見宋瀾要痛快的多。
段驚覺解了氅衣,身上還有些寒氣,發(fā)上的雪化成水珠,微卷的發(fā)絲貼在前額,他膚色本就白,額下又是一雙精緻柔媚的柳葉眼,襯的薄唇更薄,皙容更淡。
——南國春色。
「景懷。」
他的聲音像是含了碎雪,亦渡著春。
梅硯親自打著簾子請他落座,外頭的雪還在下,屋裏的暖炭生得旺,香菸裊裊間,他一時又生出許多恍惚。
段驚覺是南詔世子,在大盛為質(zhì)多年,兩年前南詔王病重,他受命歸返,世人都以為他這一去再不會迴來,熟料南詔九部內(nèi)亂,南詔王病癒以後又將段驚覺送迴了盛京。
曾經(jīng)的摯友經(jīng)別兩年,一個是異國他鄉(xiāng)浮萍客,一個陷朝臣殿上生死局。
兩年過去,如今的盛京城早已經(jīng)物是人非,梅硯與他對坐屋內(nèi),竟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良久,還是段驚覺先開了口:「我在南詔時就聽說盛京出了變故,卻不想變故這樣大,方才見陛下就覺得不妥,怎麼你……也這副病態(tài)?」
梅硯自裁的事被宋瀾瞞得很好,除了幾個親信之人知情,消息再沒有傳出去。
梅硯隻苦笑:「年前病得才重呢,如今已經(jīng)大好了。」
「我瞧瞧。」
梅硯知道這人是個醫(yī)癡,他既瞧見了自己的病態(tài),必然不肯就此罷休,隻得在那柔媚的目光下伸出手腕,由著段驚覺搭上去。
「怎麼這麼虛?」
段驚覺的醫(yī)術(shù)近乎神化,搭腕便知病癥,梅硯早些時候服過毒,後又險些自裁丟了性命,雖養(yǎng)好了傷,可心裏苦頓,夜夜難眠。
瞞得過旁人,卻是瞞不過段驚覺的。
段驚覺皺眉,目光在梅硯的頷下遊移不定,他頸間的疤被衣領(lǐng)遮的嚴(yán)實,但拿碎瓷片的時候用力太過,延伸到耳下的傷口也深得很。
時日稍長,那疤淺淡,本不易看出來,但段驚覺又不瞎,這會兒自然是瞧見了。
「景懷,你頸間的傷是怎麼迴事?」
梅硯偏過頭,目光落在窗欞上,微微瞇起眼:「一言難盡,紙屏,別問了。」
屋裏默了兩刻,段驚覺是個聰明人,又熟知梅硯與宋瀾的過往,如今見過了兩人,又見著梅硯的處境,心裏便猜出一二分來。
他性情陰柔,又好說話,見梅硯不願意多說,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
「景懷,你與陛下的嫌怨我管不了,可這樣不是法子,他總不能一輩子把你拘在宮裏。」
梅硯神色一痛,除夕夜後床帳上的一幕又湧上來,他閉了閉眼:「我會再與他談?wù)劦摹!?br />
到底是故友重逢,梅硯便拋開自己的事不談,轉(zhuǎn)而去問段驚覺:「南詔如何,你怎麼又迴來了?」
段驚覺懶懶側(cè)了身子,他是南詔世子,說起故國卻好似渾不在意:「九部內(nèi)亂,父王的身體剛有了些起色,就向陛下借了五萬兵,把我送迴來了。」
「幾天前我在官道上得了消息,說是仗著那五萬兵,內(nèi)亂已經(jīng)平了。」
南詔為大盛鄰國,若非內(nèi)裏九部頻頻作亂,絕無倚仗大盛的可能,如今段驚覺去而複返,可見他們有多麼自顧不暇。
梅硯嘆了口氣:「你此番再度迴來為質(zhì),盛京城裏,怕有人要輕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