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硯迴身看兄長,有些不解地問:「怎麼了?」
「景懷……下雨了。」
「是,一場秋雨一場寒,天要冷了。」
梅毓又愣了愣,忽然覺得他們兄弟二人真是分開了太多年,他有些錯愕地問:「你何時能在雨夜入眠了的?」
梅硯終於聽明白兄長說什麼,他臉色一變,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推開了那扇窗。
風雨交加,電閃雷鳴。
天還是這樣的天,變的是人罷了。
——
第二天是個晴天,雨過後卻有些冷,梅硯加了件衣服上朝。
果真就如他設想的一般,孟顏淵又與周禾在早朝上吵了兩句嘴,但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直到吏部尚書沈蔚開始宣讀給這次秋闈的進士擬派的官職。
孟顏淵橫眉一擰:「沈尚書,你老糊塗了吧?」
沈蔚有禮有節:「下官今年三十有六。」
……
孟顏淵:「老夫是說那梅毓,他一個新科舉子,你讓他當尚書令?」
尚書令官二品,是高官,且不是梅硯這般的清閑差事,論權勢僅在孟顏淵之下。
眾人都還記得昨天蔡華敬的慘狀,此時俱垂著腦袋默不作聲,一時沒人敢亂說話。
沈蔚倒是不怕孟顏淵,他很直白地說:「哦,這是陛下的旨意。」
孟顏淵默默地把目光轉向了上首的宋瀾。
宋瀾今天穿的好像是一件新的朝服,袖擺上的金龍耀武揚威一般,珠冕之下是一張俊朗非凡的麵容,他的眼皮已經不腫了,一雙眼睛明亮有神,微微含著笑意。
他直視孟顏淵的目光,道:「左相不知那梅毓?他可是今年的新科狀元。」
「即便是新科狀元,至多也是從五品官員做起,陛下一上來就授人二品高官,是不是太抬舉他了?」
「哦」,宋瀾自顧自地,擺了擺袖子上的金龍,抬頭說:「朕就是抬舉他,他是誰,左相真不知?」
孟顏淵臉色一黑。
梅硯就站在他身側,清然含笑,也不說話,似這事與他無關一般。
孟顏淵越看越覺得生氣,可一旦想到昨天梅硯兩句話就了結了徐清縱的事,又覺得他還是不開口的好。
朝堂上迴來一個梅景懷已經夠讓他心煩的了,若再多一個梅逢山……
孟顏淵顯然是知道梅毓是誰的,他咬牙道:「即便是梅時庸的孫子,也用不著如此吧。」
「怎麼用不著?」宋瀾傾了傾身子,用手撐著下巴,說,「梅氏一族世代為官,按朝律,梅氏子孫可憑封蔭入仕,封蔭入仕受任四品是尋常事,如今梅毓又中狀元,再提兩品,也算應該。」
嘶,居然還很有道理。
有人長吸了口氣,下意識看向梅硯,卻見他還如方才一般,就那麼清清然地聽著,壓根兒沒有開口的意思。
而他們卻也看得出來,梅毓任尚書令一事,似乎已成必然。
「嗤——」
周禾看了半天熱鬧,這會兒終於忍不住笑了,「左相啊,不過是個尚書令而已,您急什麼,還怕他越過您去不成?」
「景陽侯,話多容易出事,你若是閑的沒事,最好閉嘴。」
周禾滿不在乎,像是要把人氣死才高興,「不勞左相掛念,本侯又不是蔡華敬那樣的老匹夫,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心裏很有數。」
孟顏淵氣得鬍子上揚,若非他是文官,這會兒該動手揍人了。
沈蔚已經開口勸孟顏淵:「左相何必如此置氣,那尚書令一職反正也空缺著,如今有了合適的人,填上不是正好?若是不合適了也不要緊,不過一個官職調動的事,下官是不嫌麻煩的。」
孟顏淵怒斥:「你說得輕巧,你可知!」
「下官可知什麼?」
孟顏淵怒而拂袖,不說話了。
宋瀾與梅硯遠遠地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微變,他們是聰明人,明白孟顏淵一氣之下想要說什麼。
他的野心,果真是太大了。
「左相。」宋瀾開口時已經從座上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眾人,道,「這天下,還是朕說了算的。」
孟顏淵看著他,聲音卻卡在喉嚨裏,怎麼也說不出來了。晏膳町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小皇帝不再隻會用狠厲的手段威懾眾人,而是言語爭鋒間就能氣勢淩人了?
因為梅景懷。
因為梅景懷迴來了。
孟顏淵猛地側首看向梅硯,梅硯這次終於開口了:「左相一早晨盯著下官看了好幾迴,下官臉上有東西?」
與梅硯這樣的人說話遠遠比與周禾說話要累的多。
這種人會笑著、淡然著、溫溫和和地說幾句話,然後戳人痛處,拿人短處,不給人任何一點開口的機會,不費吹灰之力地大獲全勝。
上柱國徐玉嶂的死,孟顏淵從沒有忘過。
沒來由地,他周身湧上來一股寒意,不想再看見梅硯這張臉了,他對宋瀾說:「臣……先告退了。」
眾人各懷心思,卻都覺出了一絲不同尋常。
他們曾經堅定地認為皇帝有朝一日必然會讓賢退位,但如今看來,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如朝堂上的局勢,似乎也在默默地發生著一些變化,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且看戲吧,好戲還沒開場呢。
第33章 永遠記得
下朝以後, 梅硯與宋瀾使了個眼色,出門跟上了陸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