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瀾一驚, 心中頓時湧上一種不好的預感。
「說清楚些, 什麼城郊荒野處?」
在聽完小廝的講述後,宋瀾確信梅硯的馬車不是無緣不顧折迴去的,這裏頭多半出事了,他讓廖華迴去調(diào)兵,也不管宮裏是不是還有一幫等著議事的大臣,甩甩馬鞭就又往城郊去了。
宋瀾一路上提心弔膽,馬蹄飛快,他的心也像是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盛京城郊,荒野無人,他沿著馬車轍一路找,找到天薄暮色,夜雪初起,終於看見了一縷煙火。
那是一處簡陋老舊的宅子,屋瓦都破落了,白雪一蓋,可以清晰地看見屋脊上的幾個窟窿。就是這這處宅邸門前,宋瀾找到了少傅府停著的馬車。
最令人感到心慌意亂的其實並不是長久的惴惴不安,而是在窮盡一切的努力之後,即將要到達真理的那一個瞬間。
宋瀾一路上什麼都沒敢想,但當他翻身下馬的那一刻,才發(fā)覺自己的腿都軟了。
少傅在這裏嗎,他怎麼樣了,此處又究竟發(fā)生了什麼?
天已經(jīng)黑了,雪卻越下越大,一瞬間模糊了視線。宋瀾狠狠地吸了口涼氣,薄雪竄進他的鼻腔裏,令他整個人都冷靜了不少。
理智告訴他,不能打草驚蛇。
宋瀾會武,隨身帶了一柄短刃。他便用那短刃輕輕撬開了門鎖,庭院荒蕪,並沒有人,但其中一間屋舍裏卻亮著微弱的燭光。
宋瀾提著一顆心,悄悄摸了過去。
房門依舊上著鎖,但透過門縫,依稀可以看到床榻上有人,那人身形消瘦,胸口唿吸的幅度極淺,他一眼就認出來是梅硯!
宋青冥就是宋青冥,隻要確認了要救的人安然無恙,就不會有所顧忌,畏畏縮縮。
宅子是舊宅,房門已經(jīng)很老舊,宋瀾一腳就踹開了。
「少傅!」
巨大的聲響伴隨著歇斯底裏的唿喊傳過來,梅硯隻覺得自己的心都顫了一下,然後他竭力扭頭,看向來人。
燭火太弱了,按理說是不能讓人看清什麼的,但梅硯還是看見了。
那俊朗的少年一臉急切,連身上的鬥篷都跑掉了,就穿著一身單衣立在門口。夜雪風大,袍角都被吹得翻飛起來,他卻像是不覺得冷一樣,就那樣昂然站著,與梅硯四目相對。
宋瀾的心狠狠疼了一下,他看著梅硯蒼白的麵容,看著梅硯被勒住的唇齒,看著梅硯臉上浮腫生紅的血痕,心中恨不得殺了那匪徒。
那是他的少傅,雪胎梅骨的梅景懷,誰敢?誰敢這麼對他!
四目相對的這個過程其實隻有一瞬間,但對兩個人來說,漫長的卻像是往後餘生一般。
是梅硯先反應過來的,他被勒住唇齒,口不能聲,但還是竭力讓自己發(fā)出聲音,絹布將他的唇角都勒出了血。
那聲嗚咽讓宋瀾懵了一瞬,當他反應過來梅硯說的是「小心」兩個字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晚了。
門、窗、還有漏風的牆,十幾個黑衣人幾乎是從所有可以進人的地方?jīng)_了進來,個個手持長刀,將宋瀾團團圍住。
相較之下,宋瀾手裏握著的短刃就顯得及其寒磣,但他還是握緊了。
「你們是什麼人,給朕讓開。」宋瀾覺得自己額上已經(jīng)開始冒冷汗,他下意識的往床榻上看了一眼,見梅硯正一臉急切地盯著他看。
怪他,一看到梅硯就失了冷靜,才讓這些人有機可乘。
宋瀾又問了一遍:「你們想要做什麼,你們知不知道朕是誰!」
黑衣人舉起刀,不答話,更不為所動。
在此之前,宋瀾以為是有什麼不要命的劫匪劫持了梅硯。但到了此刻,他也能夠感覺到這件事情背後的不同尋常,不是什麼普通的劫匪,是有人特意來尋仇。
電光火石間,宋瀾輝刃而出,借著黑衣人反應不及,一刀就劃破了那人的脖子,當即斃命。
裝狼崽裝了十多年,狠起來就是兇狠的惡狼,他向來殺伐果斷,不該仁慈的時候就斷不會仁慈。
黑衣人見宋瀾功夫不弱,當下也不敢大意,當下?lián)]刀而上。他們的身手變化無窮,刀法更是快得出奇,有些像是江湖殺手。
今天的時機不對,外頭下了雪,宋瀾又快馬奔馳一夜,他的膝蓋早就疼得不行了,每動一下都像是被針紮一樣難受。雙拳難敵四手,宋瀾漸漸地就開始有些力不從心,一個不留神,右臂就被劃了一道。
他哆嗦了一下,嘴唇一下子就白了。
宋瀾以為今夜最壞的局麵大概就是自己被這些來路不明的殺手砍死在這件廢舊的宅邸中了,但轉(zhuǎn)瞬間燭火四亮,梅硯的悶哼聲在遠處響起的時候,才讓他感受到徹骨的恐懼。
這間屋子雖小,但卻有個暗道,就在宋瀾與黑衣人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蔡華敬自己推著輪椅到了梅硯跟前,他一隻手把梅硯拽下床榻,另一隻手裏也有一柄短刃,此時正抵在梅硯的脖子上。
宋瀾當即收了手,黑衣人見蔡華敬出現(xiàn),也不再對宋瀾下殺手,隻是仍將他團團圍住,不讓他有機會靠近蔡華敬和梅硯。
宋瀾咬著牙喊出蔡華敬的名字:「蔡華敬,你他媽怎麼還沒死啊!」
「怎麼,難道不是陛下饒了老臣一命嗎?」蔡華敬心滿意足地笑了笑,眼神一瞬間變得暴戾,「老臣是來謝謝陛下不殺之恩的。」
宋瀾的目光盯著蔡華敬手中的刀一動不動,生怕他手上一用力,那刀真會割開梅硯頸上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