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硯一噎,「你這麼想也行!
自從梅硯病了以後,宋瀾自問從未有過什麼不規矩的舉動,最多最多也就是在梅硯喝完藥的時候舔著嘴唇問他:少傅,藥苦不苦,朕餵你吃顆糖吧?
宋瀾餵完了還得咂咂舌,迴味無窮一般。
一旁的段驚覺自然不知道一顆糖背後能有這麼多意思,隻是他沒想到今天會在少傅府撞見宋瀾,神色先是一變,但很快又恢複如常,他起身朝宋瀾行禮,「沒有想到陛下在這裏!
宋瀾擺擺手示意他不必拘束,然後才開口解釋:「朕來探望少傅,宮中摺子多,就留在少傅府上批了會兒!
段驚覺含笑點頭,正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告辭了,卻又聽見宋瀾說:「世子今天來得巧,朕剛得了個好消息,要不要一起聽一聽?」
宋瀾都這麼說了,段驚覺自然不能急著走,隻得又重新坐下,洗耳恭聽。
隻是剛聽了兩句,段驚覺的臉色就變了,因為宋瀾說:「方才廖華送來了一封來自北境的奏報,還是子春親手寫的,奏報裏說子春率軍與羌族交戰不過十日,就已經將敵軍逼退了三十裏,奪迴了兩座城池!
段驚覺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不知是因為聽到了周禾的名字還是因為聽到了北境的戰況,他不由地伸手攏了攏衣襟,垂著眸子說:「侯爺驍勇善戰又足智多謀,得此戰況也屬尋常,相信大捷歸來也是指日可待。」
「嗯!顾螢扅c了點頭,又問,「朕聽了這消息高興壞了,世子可也高興?」
「高興,南詔與大盛同氣連枝,大盛平安無虞,臣自然與君同樂。」
這等略顯奉承的話輕易不會從段驚覺口中說出來,梅硯饒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附和道:「同氣連枝,甚好,也盼北境平定,南詔平安無虞!
段驚覺柳眼依舊垂著,聞言隻是道了謝,然後便告辭離去了。
他走後,宋瀾輕輕攬了攬梅硯的腰,低聲問:「少傅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梅硯搖搖頭,看著自己手邊那盆鬱鬱蔥蔥的白杜鵑,忽而狠心剪斷了一簇枝條,殘花落在地上,像碎雪一般雜亂。
他輕笑:「亂花漸欲迷人眼!
第85章 捷報
日子過得飛快, 轉眼又是年節。
與去歲那場繁華奢靡的銀燈夜宴不同,今年的這個年可謂枯燥極了。
北境戰火連天,周禾率軍與羌族一戰已經打了快一個月, 期間有輸有贏,戰況不免陷入了僵局。
外患正起,不隻宋瀾與眾朝臣心中惴惴不安, 就連大盛的百姓也是人心惶惶, 人人都失了過年的興致。
宋瀾下了旨,這一年的除夕不設宴, 不燃燈,更不與民同慶。
諸臣嘆了口氣,各迴各家蘸雪吃冬瓜。
昭陽宮裏, 宋瀾看完最後一封軍報,然後點點桌子把廖華招唿了進來:「東西都備好了嗎?」
宋瀾躬身:「已經按照陛下的吩咐準備好了。」
「成!顾螢懓咽盅Y的軍報規整了一下,然後抬頭對廖華說,「把它帶上, 咱們走。」
這幾個月, 宋瀾除了去少傅府就不會去別的地方, 除夕夜也是如此。
然而當東明一如往常地打開少傅府的後門將宋瀾請進門的時候,著實呆了一呆。
他看了看跟在宋瀾身後的廖華, 又看了看廖華手裏牽著的……
東明咽了咽唾沫:「陛下, 除夕夜,您要送主君一隻羊?」
一隻羊。
羊毛捲曲, 色澤潔白, 觸手柔軟, 聲音……咩咩咩咩咩!
宋瀾把拴著那隻羊的繩子接到自己手裏, 看了滿臉愕然的東明一眼, 然後鎮定自若地點了點頭。
「是啊,少傅慣會養羔羊。」
送羊的事兒已經被宋瀾謀劃很久了。
自然不是因為他真把自己當成了羔羊,而是因為梅硯這段時日一直在養病,如梅硯自己所說,病中實在很無聊,宋瀾朝政忙,不能時時陪著他,便總會想些新奇的東西送過來。
這些日子裏,少傅府便平白無故多了許多活物。
諸如成精的鯉魚,成群的蛐蛐,以及成了東明盤中餐的烏雞。
梅硯一度覺得這世上不會有比烏雞更讓人難以接受的動物了,但在看到宋瀾準備牽著一隻羊進屋的時候還是險些厥過去。
「羊不許進屋!」
宋瀾在屋門口停下,東明眼疾手快地把羊牽到了自己手裏,然後無視掉宋瀾不舍的目光,牽著羊就往後院去了。
宋瀾嘆口氣,然後笑嘻嘻地進了屋。
「本也隻是給少傅看一眼,沒打算把它牽進來的!
梅硯堪堪忍住心頭無端生出的怒火,無可奈何地問宋瀾:「青冥,為何好端端地要送一隻羊來,被東明吃的烏雞還不夠讓你心疼嗎?」
宋瀾義正辭嚴:「少傅誤會,這羊就是用來給少傅補身體的!
「補身體?」
「正是!
梅硯滿臉無奈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攏著袖子在宋瀾麵前轉了一圈,然後說:「我很好,不需要補身體了,羔羊可憐,還請陛下饒它一命吧!
倒不是梅硯寬宋瀾的心,而是他的身子的確已經見好了,除了情緒激動的時候還會有些心悸,已經看不出有什麼別的毛病。
「還是瘦了點。」宋瀾撇了撇嘴,忽地眸光一亮,問,「少傅是喜歡羔羊吧?」
很久之前,也是在這間臥房裏,清臒的梅景懷笑得悠悠然,同他說:一不小心,會把羔羊養成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