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想到往事,宋瀾的喉結忽然滾了滾,也不等梅硯說什麼,抬手扯住了他寬大的衣袖。
「少傅……」一開口聲音都有點啞了,「今天是除夕夜,闔家團圓的好日子,卻隻剩少傅與朕兩個人姑且作伴,少傅是否覺得心中有那麼一絲虛無?」
梅硯眉毛一挑,瞬間預料到宋瀾想要說什麼,果斷把袖子從宋瀾手裏抽了出來,看著房門說:「是有些虛無,既如此我就去兄長府上看看,郡主的孩子月份大了,我還一直沒去探望過呢。」
梅硯沒走成,因為宋瀾從背後環住了他,且不懷好意地說:「少傅別以為朕不知道,兄長和鸞音去懷王府過年了。」
梅毓原本是要帶宋鸞音迴錢塘見兩位外祖的,但宋鸞音月份大了,北境又遭逢戰亂,這趟錢塘之行也隻能暫且擱置。懷王思念女兒,也沒管什麼規矩不規矩的,除夕夜硬是叫了梅毓和宋鸞音一起去懷王府過年。
梅硯沒了去處,竟真有些束手無措起來。
不是他矯情,而是一病幾個月,有些事情太久沒做,猛不丁地提起來難免會有些不自在。
宋瀾卻不管這些,舔了舔自己那口白皙的牙齒,轉過身就往梅硯唇上親。
梅硯被他箍在懷裏,少年暖融融的胸膛由內而外地散發著熱氣,與嚴冬的寒氣形成的鮮明的對比。
人,往往鬼使神差地就會去貪戀那一寸溫熱。
梅硯墊了墊腳,欲拒還迎。
大約這一吻太過深情,梅硯那雙杏眸竟開始泛紅,宋瀾輕柔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眼角,心中一陣悸動。
少傅的那雙眼睛是那麼好看,溫柔的杏眸盛著清透的光,似冬雪卻不寒,似清酒卻不烈,似九天之上最幹淨的那一抹雲。
雪胎梅骨,醉玉頹山吶。
「少傅……」
宋瀾放開了他的唇,卻沒打算放過他的人,抱起梅硯就往內室的床上去。
窗欞外星星點點地落起了雪。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二場雪了,天氣不算太冷,這雪來得毫無徵兆,卻頗有鋪天蓋地之勢,不過片刻就落滿了屋脊,同時壓垮的,還有窗邊一枝淩霜的寒梅。
如那梅一樣,梅硯也毫無徵兆地白了嘴角,他發覺自己又有些心悸,便用沒被宋瀾握著的那隻手捂上了心口,氣息微弱:「青冥,你停一停。」
宋瀾俯身的動作一頓,有些困惑地眨眨眼,「少傅,這還沒開始呢。」
屋裏暗,隻點了一盞油燈,以至於宋瀾並沒有看清梅硯的臉色有些不好,還以為他是赧了,便想要起身將那盞燈也掐滅。
也就是宋瀾剛起身,房門外就響起一陣了「咚咚」的敲門聲。
「陛下,是卑職。」
聽出來廖華的聲音,宋瀾鬆了一口氣,朗聲問:「怎麼了?」
「北境軍報,十萬裏加急!」
廖華大概沒有想到宋瀾和梅硯在屋裏做什麼,手裏捧著軍報,見宋瀾遲遲不開門,心裏不免有些著急,連帶著語氣都急切了不少。
既是軍報,便再沒有耽擱的理由,宋瀾在廖華急促的聲音中慌慌張張穿上衣服去開門,大概因為太過慌張,衣帶還係錯了一根,然後就對上了廖華有些狐疑的目光。
宋瀾接過廖華手裏的軍報,打量他一眼:「你看什麼?」
廖華往他的衣帶上瞥了瞥,搖頭,然後恭恭敬敬抿唇退下,自始至終都沒敢往內室裏看一眼。
其實就算他看一眼也不要緊,因為梅硯早已經穿好衣裳走過來了,他神色如常,依舊是清疏溫和的模樣,隻是嘴唇的顏色比平時淺淡了些。
宋瀾關了門走迴去,將那軍報放在桌案上,然後又抬手多點了兩盞燈,然後才察覺到梅硯的臉色和唇角都有些發白。
「少傅?」
梅硯聽出來他的疑惑,卻隻是撫了撫心口,走到桌前給自己到了杯茶喝下,待心頭的不適緩下去才衝著宋瀾搖了搖頭:「沒事,軍報上寫了什麼?」
宋瀾見他的臉色恢複過來,這才鬆了口氣,低頭開了軍報細細去看。
不過片刻,宋瀾輕抿的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來,激動之下險些把那封軍報給撕了。
「少傅,我朝大捷!」
——這是周禾的捷報!
臘月二十六,景陽侯周禾一連奪迴兩座城池,一槍挑了敵軍將領的首級,而後追擊敗寇至羌族地界,俘獲戰俘三千人。
臘月二十七,羌族首領求和,大盛旗開得勝。
遇到戰事平定這種事,最高興的便是坐鎮的帝王與就是作戰的將領,所以宋瀾激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周禾的那封捷報寫得更是龍鳳鳳舞張牙舞爪,梅硯拿在手裏細細辨認了許久才將每個字都認全。
梅硯含笑:「的確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宋瀾就著梅硯的手將那封捷報看了又看,高興地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來來迴迴就是那麼幾句:「短短一個月,子春這仗隻打了一個月,不愧是周子春,少傅,朕高興,朕實在太高興了。」
梅硯也高興,卻比宋瀾冷靜了太多,笑問:「怕咱們陛下不隻是為著此戰告捷而高興,也為著子春高興吧?」
自周禾出征以後,宋瀾便一直惴惴不安,常常擔心戰況的同時還要擔心周禾的安危,這些梅硯都看在眼裏。
宋瀾不置可否:「自然,此戰能夠大獲全勝,子春屬實功不可沒,待他班師迴朝,朕一定要好好犒勞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