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山伴君眠
1
來到吳國京都姑蘇,已是周敬王三十四年的七月初一下午。坎坷的路途前後共達二十天。伯嚭太宰安排她們住“姑蘇臺”。
“姑蘇臺”位於城西南三十裏處的姑蘇山上,是周敬王十五年老吳王闔閭破楚之後,威震中原,頗思遊樂,大治宮室時所建,為吳王及其後妃春夏消暑休憩的行宮。
吳王夫差伐齊未迴,伯嚭太宰在“姑蘇臺”大殿裏接見眾人。
他穿一身紅光閃閃的華麗朝服。那笑容可掬的胖唿唿圓臉龐,頗為英俊,隻是一雙略小的眼睛,閃爍著窺視般的眼神。不過,從總體看,仍然不失為一位風度翩翩、風流倜儻的中年大臣,給人的第一個印象並不太壞。
伯嚭客氣地拉範蠡和他一起坐在大殿的紅木座位上。十一一個姐妹站成一行,向伯嚭頓首敬禮。伯嚭那瞇成一條縫的眼睛,依次在姐妹們的嬌羞臉上搜巡,讚歎道:
“果然個個花容月貌,比上兩批送來的美女都勝幾分。吳王真是豔福無邊啊!";
”這中間也有太宰您的一份。“範蠡笑道。
”是嗎?“伯明知故問,他的笑容更加燦爛。
”越王勾踐感念太宰常常在吳王麵前為越國美言,使越國得以保存宗廟社稷。所以有好東西,總是先想到太宰。“範蠡以誠懇的語氣道。
“謝越王美意。”伯嚭的目光總是朝西施射來,射得她好不
自在。
“這十一一名美女,是花了兩年時間,從全越國所有妙齡女子中,精心挑選,擇優錄取的。又經過三年時間的培訓,個個知文達禮,歌精舞美。其中絕色美女兩名,一名西施,一名鄭旦,是專為吳王準備的。”範蠡解說道。
“那當然,自古美女王者先嘛!”伯嚭顏有自知之明,道:“當臣子的怎敢僭越?";
”民女西施,拜見太宰,望太宰日後多多關照。“西施叩拜道。
”西施姑娘請起!“伯嚭道:”今後,你就是王妃娘娘了,還望姑娘在吳王枕邊多為伯氏美言呢!";
鄭旦見西施向伯嚭叩拜,也依樣畫葫蘆,跪拜一番。“這兩位絕色美女,可真是仙女下凡,世所難尋嗬!”伯嚭急切地問:“但不知哪位美女是為我而留的?";
”有一位特色美女,是專門為太宰挑選的。請太宰自己先猜猜看。“範蠡繼續介紹道。
伯嚭欣喜地站起來,向其它九姐妹迅速地投去一瞥,然後趨前指著旋波道:
”是她!";
旋波一張好看的臉,頓時羞得像紅布一般。
“太宰果然好眼力。”範蠡讚道:“這位旋波姑娘,正是獻給
太宰的。”
“民女旋波拜見太宰。如果太宰不嫌棄,旋波願為太宰極盡灑掃之勞。”旋波笑靨盈地跪拜。
“姑娘請起,我伯氏見到姑娘,歡喜都來不及。現在,就請姑娘隨我而來。”
伯拉起旋波,順勢扶著她的細腰欲往後殿走去。
“太宰請留步。”範蠡道:“這裏還有一位美麗姑娘,名叫青青,是配給旋波姑娘當侍婢的,現在是否一起走?";
伯嚭迴過身,朝著已經出列的青青臉上一瞥,點頭道:“好極了。青青姑娘,你過來,跟我們一道走!";
伯嚭的另一隻手,伸過來扶著青青的腰。他一邊緊緊擁著旋波、青青走,一邊像餓雞啄米似的,輪番啄著左右兩個姑娘的臉蛋。兩個姑娘兩步一迴頭,以酸楚的淚水向姐妹依惜別。
範蠡在”美人宮“講課時曾說過,伯嚭為人”鷹視虎步、貪財好色“。今天看他那麼急色,更使西施覺得他像一隻老鷹,正展開雙翼,把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兩個弱女子活活逮走。
一股厭惡之心油然而生。然而,這頭急色的老鷹,卻是越國的最好朋友,在吳宮大臣中,隻有他一人能夠替越國講話。為了滅吳大局,今後卻要同他默契合作。
2
夜晚,九姐妹與南林女被安排在寬敞豪華的”妃子閣“裏住宿。
步進滿月形的門洞,是一個寬敞的大過廳。過廳內燭光明亮,地麵滿鋪猩紅的地毯,正中擺著一張和大殿相似的雙龍扶手大座椅,兩旁放著兩張茶幾,紅木金漆,做工精巧。過廳左右相鄰的兩間大寢房,各擺著一張近似四方形的雙人寢床,床上錦被軟墊,羅帳下垂。西施居右寢房,鄭旦住左寢房。南林女和阿花各住一間小臥房。移光等六歌姬則住一間大院房。旅途勞累的姐妹們各就各位後,很快便進入似甜還苦的夢鄉。連緊靠在西施寢房門口的南林女臥室內,也了無聲息。
盡管大床柔軟舒適,房內幽香撲鼻,但在這死一般寂寥的異國他鄉深夜裏,西施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先想的是滿臉淚水的可憐阿媽,後想的是那一雙深邃眼睛的可愛少伯。想想二十天前臨離開會稽城的那一夜,身心交織,纏綿繾綣,是何等的幸福甜蜜!
從那一夜起,她和少女告別,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有了
這一夜喝飲人生濃酒的體驗,再遇到別的什麼烈酒就無需緊張驚恐了。一路上還盼著能同範蠡再度巫山雲雨,豈知旅途坎坎坷坷,竟無法如願以償。
據伯嚭說,吳王夫差明天下午就凱旋歸國,將直接到姑蘇臺召幸美人。從明夜起,她就要開始忍辱含恥,以身事仇,成了另一個男人的玩物。而範蠡後天也要迴越國去,也許不久就會和貝貝妹同結連理。從此以後,和範天各一方,歸屬易向,何時才能兩情重織綢繆?如今,範蠡就住在隔壁的客館裏,他是否也一樣痛苦難眠?常言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善於臨機行事的他,為何此時不借故到西施臥房一遊?
想到此,西施一顆多情的心,不禁由盼望而失望,由失望,由失望而傷痛,更由傷痛而著急,急出一掏眼淚,竟鳴鳴地大哭起來。
“阿光,你怎麼了?”南林女在門外問。
“南林姐,我心痛發作,疼痛難耐。你趕快去叫範大夫來醫!";
”好,你先忍一會兒,我馬上去叫範大夫!“南林女走了。西施為自己忽然急中生智,自覺好笑,但想到自己能在逆境中產生應變之計,突然有一種開了竅的喜悅。
”姑娘,這麼晚去哪裏?“月門外武士高聲問道。
”西施姑娘心痛發作,我去請範大夫來醫治。“南林女答
道。
這裏不是越國的範大夫府邸,而是異國的姑蘇臺,四周武士看管森嚴,環境險惡,處處陷阱。範蠡即使進來,也容不了她倆慢慢纏綿。隻能有短暫的親密,方可瞞人耳目。於是,西施提前除去身上的肚兜、衣褲,成了一頭無鱗的魚,鑽進薄薄的被窩內,靜待著範蠡的到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範蠡手提藥箱跟隨南林女進來了。
西施皺著眉目,扭曲著臉,大聲呻吟,裝著無比痛苦的樣子。低聲喊:
“水,水,我口渴。”
“我這就去!”南林女立刻出去拿水。
南林女一轉出房間,西施立即向範蠡投去一個深情的眼神,範蠡似乎沒有讀懂她眼神裏的含義,關切地問:
“你什麼地方痛?";
”我這兩個地方痛。“西施抓住他的手,隔著薄被,在她胸前隆起之處迅速地按了按。
範蠡的手像被火燙著似地,猛地縮了迴去。接著,他點點頭,表示明白她的意思;然後,又搖搖頭,暗示他的擔憂。
南林女端一杯水進來了,急著問道:
”範大夫,阿光是什麼病?要緊嗎?";
“阿光的病,是路途勞累,陰陽失調,急火攻心,所以心痛難忍。”範蠡道。
“要吃藥嗎?”南林女問。
“藥倒不必吃,但要靜靜地接受按摩點穴,隻要半個時辰,便可病愈。”範蠡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不過,此病在點穴按摩時,還須閉目養神,靜靜休息,不得有無關的人進來幹擾。”
“那我到臥房門外站崗。”南林女隨手帶上門出去了。偌大的臥房裏隻剩下兩個人,當關門聲一響,不容西施出聲,範蠡已經熱烈地封住了她的雙唇,一隻手也隨之探進錦被裏,在她赤裸的胴體上點穴按摩著。
是那麼快,那麼自然地,範蠡讓他也成為一隻無鱗的魚,讓西施牽引他沉入夢中的深潭。西施多想時間從此凝固,使這一刻成為永恆。但是範蠡心裏終是不踏實,顫顫抖抖地欲從深潭中脫開,西施死死地扣住他的脖子,不讓他浮出來。
時間過得真快,半個時辰已過。隨著一陣催命的敲門聲,南林女已帶著“姑蘇臺”管家婆進來,探視西施的病情。一陣驚悸過後,西施展開眼睛,看到穿著整齊的範蠡,正提著藥箱欲步出臥房。接著又聽他對南林女道:
“阿光的病好了。讓她好好休息吧,免得她的病又要發作。”
送範蠡和管家婆走出月門外之後,南林女不放心地又走了進來,見西施已平靜地睡去,不禁歎道:
“範大夫,真是神醫也,想不到他手到病除。”她說完也輕輕地走出去了。
西施不禁啞然失笑。心裏忖道:南林姐,你可真是一個憨厚的南林處女,你比我大兩歲,竟然沒有發現阿光妹的心中秘密,更沒有覺察我和範蠡所演的一場多麼驚心動魄的人生遊戲。
帶著滿足的微笑,西施飄然進入了甜蜜的夢鄉。
3
第二天,吳王夫差首次伐齊凱旋歸來,伯嚭太宰率大臣們到“望齊門”迎接。臨行時他交代範蠡,吳王下午一迴國,就到姑蘇臺來小住幾天,然後再迴長樂宮去。請美女們做好準備,讓吳王一到,就能觀賞一場精彩的美女歌舞表演,以示慶賀。
旋波、青青被伯嚭帶走之後,再也沒有露麵過,據說是伯嚭怕吳王和伍子胥知道,悄悄藏起來了。西施和鄭旦及移光等“六歌姬,吃完午飯,就來到大殿舞臺後的”琴音閣“,化妝準備大舞臺左右有兩個小門,通向琴音閣,是演員上下臺的信道。中間有一窗欞,可從閣裏看到大殿裏觀眾的動態。
已是午未之交,隨著一聲”大王駕到“的傳報,吳王夫差終於來到了姑蘇臺。
西施急於要看看這位她將以身茍且附就的霸王模樣,擠在琴音閣的窗欞口向外觀望。見夫差金盔金甲,著---領袞龍戰袍,威風凜凜,風塵仆仆地快步走進大殿,心中不禁”噗突“跳一下。
緊隨吳王後麵的是兩名彪形大漢,一個捧著禦用金刀,一個捧著金背弓和嵌金箭袋。伯嚭太宰則在前麵引路,彎腰弓身扶著夫差,在一張特製的雙龍扶手椅上坐定。
吳王抬抬眼,向大殿四周瀏覽一下,終於把視線投向舞臺。
“他果然生得昂藏英偉,一表人才。”
西施記起文種對夫差的外貌評價,不由得暗暗讚歎一聲,心想,同他相處,也許並不困難。如果像勾踐那個樣子,才可怕呢!
“伯大夫,寡人千裏伐齊,一去就是兩年,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在此休息?”夫差問道。
“大王,臣體諒大王伐齊兩年辛苦,刻意在此安排精彩節目,讓大王靜養數日,消除疲勞。然後再迴長樂官,處理那繁重的朝殿大事。”伯嚭恭敬地道。
“有什麼好節目,快端出來吧!”夫差道。
“大王,我先讓你見一個人。”
“誰?";
伯嚭用手--招,範蠡已快步走出來,跪伏於地,說道:”東海小臣範蠡叩見大王。願大王萬歲,萬萬歲!";“範蠡?”夫差頗感意外:“你怎麼來這裏?";
”東海賤臣勾踐,欣聞大王伐齊大捷,威震列國,深感可喜可賀。特命小臣攜帶活鮮寶貝一雙,慰勞大王。“範蠡頓首道。
”難得勾踐一片孝心,時時想到寡人。“夫差忽然感到不解,問:”範蠡,你剛才說活鮮寶貝,寡人不知為何物,快拿出來
讓我瞧瞧。“
範蠡再拜道:
”東海賤臣勾踐,歸國五年,沒有一日不感念大王不殺他夫婦之恩,保全越國宗廟之德,所以遍尋國內,偶得兩名絕色美女,頗似仙女,命小臣範蠡以重圍香車,親送上國,獻給大王,玩賞解悶,聊代勾踐夫婦於大王左右盡灑掃之役。“
”果然勾踐想得周到,正合寡人之意。“夫差甚是滿意地笑道:”如今這兩位絕色美女何在?快召來相見!";
忽然間,一陣鼓樂齊鳴,“琴音閣”門徐徐啟開。六名身著淺綠色長裙廣袖的少女,分列兩隊在一陣悠揚的樂曲聲中,從兩邊閣門緩緩舞出,然後身穿粉紅色長裙廣袖的西施和鄭旦,手執白羅扇,背朝臺下,分別從左右閣門緩緩舞出,融入綠衣少女圈子之中,頓時舞臺上出現一幅綠葉叢中兩朵花的畫麵,意境清麗而飄逸。西施和鄭旦在一聲頓挫的鼓點中,麵轉臺下,顧盼自若,輕輕一笑,博得了臺下一陣又一陣的掌聲,歡唿聲。
西施定睛一看,不知何時夫差已站在舞臺跟前。夫差神思恍惚,咧開大口,兩眼發直,展開雙臂,輕輕叫喚道:
“啊,仙女,真是仙女。一對天仙下凡吳國了,眾愛卿,你們千萬小心,別驚走了她們,別驚走了她們。”
兩名武士在伯太宰的示意下,抬著龍椅到舞臺跟前,奏道:
“大王,請坐!";
臺後琴聲悠悠,移光等六姐妹舞姿翩翩,西施和鄭旦並排站立,輕輕地唱道:
一唱吳王好神威,
北上伐齊凱旋歸,
英勇善戰震列國,
當今霸主該屬誰?
眾姐妹停舞和唱:
該屬誰?屬吳王,
敬祝吳王萬萬歲。
西施和鄭旦接著唱道:
二唱吳王敦禮義,
信以愛人天下奇,保全弱越心仁慈,吳王之恩千秋記。眾姐妹停舞和唱:千秋記,記千秋,吳王康健壽無比。
樂曲聲嘎然而止,眾姐妹隨西施和鄭旦一陣風似地跑進琴音閣,兩小門緊閉,舞臺上鴉雀無聲。
“怎麼跑掉了?寡人還沒有看夠呀!眾愛卿,你們快,快請她們出來吧!”夫差大聲唿叫。
頓時,悠揚琴聲又起,西施和鄭旦各帶三名綠衣少女,從左右兩門飛奔出來,匯合成一行站立,合唱:
三唱吳王美兒男,
昂藏英偉貌不凡,
人才一表仙女慕,
紛紛下凡伴君眠。
當開始唱第四句時,西施和鄭旦就率領眾姐妹,輕飄飄地跑下舞臺,把吳王夫差團團圍住,一起跪下。
西施朝吳王嫣然一笑,道:
“民女西施,叩見大王。”
接著,鄭旦低頭小聲道:
“民女鄭旦,叩見大王。”
夫差迴過神來,一手扶著西施,一手扶著鄭旦,道:“起來,都起來。這都是真的麼?都貌若天仙,人間難見啊!";
伯嚭指著西施和鄭旦,道:
”大王,這就是越王送給您的一雙活鮮寶貝!";
夫差站起身來,拉著西施和鄭旦的手不放,左瞧右看。西施的臉已經羞紅,鄭旦卻早已緊張得一臉蒼白。
“大王已見過西施、鄭旦,不知是否喜歡?”範蠡跪奏道,“喜歡,喜歡!”夫差大笑道:“真是一雙空前絕後的鮮活寶貝。寡人今生有此一雙寶貝,朝夕相伴,就死而無憾了!";
“大王有此一雙仙女侍候,必然青春永駐,長生不老。”伯嚭道。
“講得好,講得好!”夫差順著伯嚭的話道:“長生不老!";”大王,今天路途勞累,今夜良宵千金。不如現在到';消夏宮';沐浴更衣,歇息片刻,夜裏同兩位仙女成親,也好顯示大王的英雄本色呀!“伯嚭道。
”範大夫,你看我這伯太宰,什麼事都替寡人想得貼貼切切。他也像勾踐和你,想我所想,幫我所需,真忠臣也。哈哈哈!";
夫差不忍地放開西施和鄭旦的手,爽快地笑著跟伯嚭,向“消夏宮”欣然走去,突然迴頭道:
“範大夫,可別讓兩位仙女嚇跑了呀!";
西施、鄭旦與吳王夫差的新婚之夜,經過長達三年的準備心理上的驚懼和情感上的痛苦折磨,終於到來了。
”姑蘇臺“妃子閣的過廳,和左右兩間洞房裏,張燈結彩,紅燭高掛,香霧氤氳,一派喜氣洋洋的婚慶景象。
晚飯後,西施和鄭旦沐浴更衣,鳳冠霞披,濃裝豔抹,一身王宮新娘打扮。本來就長得豔如桃花的西施和雅如梨花的鄭旦,更顯得雍容華貴,光彩照人。
西施和鄭旦兩姐妹靜坐在過廳裏的一雙大紅宮燈之下,心慌意亂,等待著同一個新郎的到來。西施一廂情願地想:如果今夜的新郎是範蠡,鄭旦的夫君是田平,那我們倆姐妹此時該是何等的興奮、快樂和幸福啊!那今夜的良宵一刻,又何止價值千鎰金呢?
然而,在這諸侯爭霸、列國混戰的昏暗春秋裏,一個美麗的弱女子,沒有社會地位、沒有獨立人格,頂多隻能成為一件活鮮的”禮物“,聽憑男人相互贈送;或成為諸侯爭霸賭場上的一張王牌、一個籌碼。又怎能和自己喜歡的男人共進洞房、同結連理呢?
想想今夜和她倆同枕共衾的男人,竟是一個越國百姓切齒痛罵的仇人,一個驕奢淫逸、貪功好戰的殺人魔王,西施和鄭旦此時的心情,都像即將上刀山、下火海、淌油鍋那樣的緊張、驚慌和恐懼。特別是膽小的鄭旦,一臉蒼白,雙眼紅腫。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西施真擔心鄭旦今夜得罪夫差,招來殺身之禍。如果兩人一死了之,倒也幹淨利落,但是越王勾踐和範蠡、文種精心策畫的“美人計”將付之東流,越國百姓將何時才能洗刷亡國恥辱?
西施知道,要嚴嚴實實地遮掩自己的複仇意誌,顯示出
《易經》、《坤卦》所說的“柔順怯懦、奴顏婢膝、阿諛奉迎、任人踐踏”,這樣才能遷就夫差的驕傲心,滿足他的虛榮心,打動他的惻隱心,使這位喜歡炫耀自己強大的精剛強者,能夠同情保護她們兩位弱小的民間女子。而且,她們還要強顏歡笑,裝出對他喜不自禁的樣子,充分利用自己的美麗,發揮女性特有的魅力,施展一切女人的手段,主動向夫差纏綿,讓這位好虛榮、富同情、極高傲的蓋世英雄,俯首貼耳拜倒在她倆的石榴裙下,然後聽憑她們慢慢擺布,最終宰割他,吃掉他,使他心甘情願地死在她倆溫香軟玉的懷抱裏。
“西施姐,我實在辦不到!";
盡管西施悄悄對鄭旦講了老半天,可是她還是兩眼淚汪汪。不過,她的哭比笑美,楚楚動人,更加讓人可愛可憐。
”鄭旦妹,我教你一個好辦法,今夜你就將他當做田平哥,緊緊地把他抱住,這樣心裏會好過些。“
說話間,忽然門外傳來一句粗獷的聲音:
”兩位仙女,有沒有嚇跑了?";
夫差在伯、範蠡的陪同下,邊說邊走進來。西施拉著鄭旦,趕忙跪伏於地:
“民女西施,叩見大王!";";民女鄭旦,叩見大王!";“兩位仙女快起!";
夫差一邊說,一邊伸出兩手,拉起西施和鄭旦,走到過廳的一張雙龍扶手座椅上坐下。接著,他輕輕一牽,便把西施和鄭旦牽坐在他左右兩個拱起的大腿上。
西施抬起頭,看見夫差的一雙眼睛裏閃著綠瑩瑩的幽光。忽然想起南林山裏的餓虎,禁不住渾身毅觫起來。鄭旦的臉色蒼白,四肢顫抖,眼淚已經溢出,夫差的一張大嘴,輪番輕吻著西施和鄭旦的薄唇。他那一雙長手臂,仿佛兩條粗蛇,纏過西施和鄭旦的細腰,互扣在一起。然後兩隻交叉的手脫開,隔著薄衣撫捏著西施和鄭旦。
夫差當著伯嚭、範蠡和眾官女的麵前,毫無顧忌地進行這一切,使西施羞得滿臉通紅,心中怦怦直跳。
西施偷眼看一下燈火輝煌的過廳。站在她身旁的南林女,皺著眉頭,目光中顯出強忍的怒火和厭惡。其它宮女個個都羞得低下頭。範蠡--張沉重的臉,側向一邊。隻有伯嚭咧著闊嘴,洋洋得意地笑,而且不停地投來豔羨的目光。
西施有一種在眾目睽睽的大庭廣眾之下,被剝光衣服的羞辱,頓時心中充滿著憤怒。當夫差的一隻手像蛇頭似地探進她的衣內時,她已忍無可忍,卻故作嬌羞狀,道:
”大王,你別急吧!這麼多人都在看你呢!";
夫差迴過神來,抽出那雙已伸進去的大手,向大臣與宮女揮一揮,道:
“你們都休息去吧!";
官女們猶如死囚遇到大赦,一溜煙地跑開了。範蠡向夫差拜別,急轉身子步出過廳,臨到門口時,突然迴首看西施一眼。
西施從他的深邃目光中,看到了他那難以抑製的酸澀、痛苦和憤恨。她的心頓時碎了,立即投給他一個埋怨、無奈和惜別的眼神。伯嚭似乎很不情願離開。磨蹭好一陣子才走了,臨走時還向夫差眨眨眼睛,做個鬼臉,扔下一句:
“大王今夜可是一箭雙雕嗬!”惹得夫差心花怒放,哈哈大笑不迭。
過廳裏隻剩下一個新郎與兩個新娘。夫差一陣大笑之後,猛站起來,左摟鄭旦,右抱西施,像一個獵人逮住兩隻中箭的飛鳥,搖搖晃晃地走進鄭旦的洞房裏,輕輕地將兩個美女放
在近似四方形的偌大床鋪上。西施覺得臉上辣辣地灼痛,心裏怦怦地亂跳。抬頭看一眼呆站床前的夫差,卻是一張深情款款、英氣盎然的笑臉。
夫差今年三十七,僅比範蠡大五歲,但他那保養很好的豐腴臉龐上,竟不像範蠡那樣已有幾條淺淺的皺紋,隻是他的兩隻眼睛有些迷亂,不如範蠡那樣深邃靜幽,令她刻骨銘心。看到夫差這一臉的慈祥和溫情,她怎麼也無法將眼前的他,同那個嗜殺貪婪的殺人魔王聯想在一起,竟情不自禁地向他投去十分燦爛的一笑。
這一笑,使夫差神魂顛倒,心旌搖蕩,雙手顫動,不能自禁;這一笑,也宣告西施征服這位英雄的正式開始。
正當夫差的雙手慢慢地向西施伸來之時,卻聽到鄭旦悲悲切切的啼哭聲,這使他的雙手凝固在半空中,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之色,但卻柔聲道:
“鄭旦,今夜和寡人新婚燕爾,大喜過望,你看西施那麼高興,笑得那麼迷人,但你怎麼卻哭了?你是高興得哭了,還是不
喜歡寡人?";
經夫差這一講,鄭旦哭得更傷心了。
西施心裏一急,急出了一句話:
”不,大王,大王疼愛西施、鄭旦,是我們兩姐妹三生修來的福,高興都來不及,哪有不喜歡大王之理。隻是剛才伯大夫那句“一箭雙雕”的比喻,引起鄭旦傷心。“
”哎呀,鄭旦,你真是小心眼,那隻不過是一句戲言,你把它放在心上幹什麼?“夫差笑著道。
”大王,戲言是戲言,但比喻不恰當,連我聽起來心裏也不是滋味。“西施揶揄道:”大王,難道你舍得把我們兩姐妹當作雕鳥,一箭射穿麼?";
“寡人真心愛你們兩位天仙,連大氣都不敢出,深怕把你們嚇跑了,那裏會舍得一箭射中?”夫差溫柔地說:“不然,換一種說法來比喻我們三人的新婚之夜,怎麼樣?";
”好呀,大王,你說說看。“西施笑道。
”你們兩姐妹,人見人愛,就像兩顆閃閃發光的夜明珠。而我呢?則是一條威震列國的強龍。“夫差頗為得意地說:”所以,我想用';強龍戲雙珠';來形容我們今晚三人的新婚,好不好呀?";
夫差說完看看西施,又看看鄭旦,似乎在征求意見。“好極了,果然大王英明,”西施拍手,道:“鄭旦妹,你是大王心中的一顆夜明珠,該高興了吧?";
鄭旦也忍不住破涕而笑。似乎她的啼哭真的是因為被比做中箭的雕鳥似的。
夫差見鄭旦笑了,高興得像打了一場大勝仗,手舞足蹈,雙眼癡迷,涎著臉道:
”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強龍戲雙珠”好不好呀?“已經沒有理由再拖延了,西施隻好點點頭,向夫差報以嫵媚的一笑。
這一笑,使夫差迫不及待,兩三下就嫻熟地脫下西施的外衣、長裙、肚兜,露出了一身雪白如脂的肌膚。
接著,他更快捷地脫掉鄭旦的外衣、肚兜和裙子,讓她隻剩下一條薄如蟬翼的粉紅色內褲。鄭旦雙手遮扶著胸前,低著頭,囁嚅道:
”大王,我怕,我不要。“
夫差溫柔地說:
”別怕,鄭旦。寡人知道,女孩子第一次都會怕,但是兩次以後,你還會求我呢!";鄭旦含淚點點頭,不料當夫差的大手,拉開鄭旦一雙遮掩在胸前的小手,鄭旦卻像被蛇咬住似的,淒慘地驚叫一聲,使夫差和西施都怔住了。
西施害怕由於鄭旦的膽小,導致今夜這場“強龍戲珠”的戲演砸了,使夫差掃興,帶來不測殺身之禍,同時覺得一男二女實在不成體統,於是便壯著膽,一躍而出,雙臂如蛇般纏住夫差的脖子,把嘴巴湊到他的耳邊,柔聲道:
“大王,我們姐妹今夜都是平生頭一迴,怕羞,在一起演 ';強龍戲雙珠';很不自在,無法盡興,不如改為我們姐妹輪流陪你跳';一龍一鳳';舞········";
未等西施講完,夫差那溫柔的雙唇已經封住了西施的口。已有三年的心理準備,又有範蠡的兩杯濃酒填底,西施強抑著顫抖的心,響應著他那激情的熱吻,她微啟雙唇,讓他的大舌頭擠進她的小口裏舔吮。他輕壓在胸前的一隻手開始滑動,她一震,躲開他的唇,瞥見蒙頭鑽入被裏的鄭旦,仍然起伏顫動著,便低低地在他耳邊說:
”這裏不行,你背我到隔壁我的洞房裏去。“
夫差微微一怔,道:
”這不成了龍背鳳嗎?寡人平生可從未背過女人呀。“”龍的力氣比鳳大,當然要龍背鳳!“西施朝他嫣然一笑。夫差很樂意順從地背起西施來,一步一晃地跨出鄭旦的房門,邁進西施的洞房。
5
夫差輕輕地把西施放進錦帳內,讓她仰躺在平鋪的柔軟錦被上,然後,順手撕開她的最後一片遮羞布。
西施緊閉著雙眼,一股委屈的淚水直往肚裏流消。上天賜給她的一尊柔美玉雕,這樣赤裸裸地展現在這位乃是越國仇敵的陌生男人的視野裏,她怎能忍受?然而,她已想過千百次了,這一刻,不可避免地要到來。遲來不如早來,來就來吧!我懷著對敵國君主的仇視,懷著為越國報仇的決心,是心甘情願讓這位君王蹂躪的。又想想,我這一具柔弱的女性胴體,竟可以換來二十萬男子漢之強兵,倒也覺得自己的人生價值。想到此,她不禁暗暗好笑。
突然,範蠡那一雙深邃的目光,又酸楚地從腦壁上閃過,西施再次陷入難以自拔的痛苦煎熬之中。原以為南林洞裏那純情的一吻之後,她的身心都隻獻給一個她所愛的男人,過著平民百姓的正常夫妻生活。誰料到命運難測,竟要她的身和心遊離,將自己潔淨的軀體送給另一個有仇無愛的男人。都怪範蠡死抱著“知遇之恩必報”的觀念不放,將他自己心愛的人獻給了仇人。
沒奈何,西施此時隻能硬著心腸,咬著牙,承受著一場暴風驟雨的襲擊了。
沒想到,許久許久過去了,沒有風,也沒有雨,洞房裏一點動靜也沒有。西施心想,莫非這位荒淫的君王,已經悄悄離開她的洞房了?她驚詫地張開緊閉的雙眼,卻看到衣冠整肅的夫差,呆呆地佇立在錦帳之外,用貪婪的目光看著她。他仿佛觀賞一頭好玩的小動物,欣賞一件珍貴的藝術品,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在她那微微顫栗的胴體上往返流連。
西施頓時產生一股被褻瀆的厭惡,一縷被玩弄的恥辱。此時她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她突然端坐起來,雙手掩著自己,厲聲抗議道:
“大王,你看什麼?";
”我,我······“夫差囁嚅著,好象做錯事的小孩子紅著臉。”怎麼不脫掉衣服上床呀?“西施心軟了。
”我這就脫,這就脫!";
仿佛聽到一聲戰鬥的鼓角,夫差迅速地脫掉自己的衣服。一副健康男性的胴體,赤條條地展現在西施的好奇眼簾裏。西施和範蠡兩迴深情纏綿,都像小偷似的緊張,她未曾細看過範蠡的完整軀體,深感遺憾。而眼前,她既然豁出去了,對這位魁偉雄壯的男性胴體,她可要認真瞧一瞧。原來,在女人的眼中,那肌肉發達、線條流暢的男性胴體,也是這麼賞心悅目,使西施越看越愛看。也許是出於對他的--種報複,西施命令道:
“大王,你站好!";
”幹嘛?“夫差一怔,竟下意識地立正床前。
”讓我再瞧一瞧,我還沒有瞧夠呢!";
夫差展開雙手,在西施麵前旋轉一遍後,夢囈般地說:“我來了。”
西施往床裏一躲,讓出一個空位使夫差躺在她的身旁。夫差二話不說,從床上一躍而起,敏捷地便虛騎在西施的身上。他那俯撐著的雙手和屈跪著的雙膝,都在她的身體兩邊拱著分開,並未和她的肌膚接觸。看他跪伏的樣子,酷似一隻覓食的青蛙。她此時正仰躺在一隻俯伏的大青蛙肚腹下。說到青蛙,她倒想起為她而瘋了的芒蘿村施普。夫差比施普英俊,沒有那雙鼓起的討厭眼睛。她聞到了他那男人氣息,看到了他那隆起胸肌間的一叢葳蕤黑毛,似乎還聽到了他那噗噗的心跳聲音。
西施靜靜地躺著,勇敢地張開雙眼,看看這位久經沙場的男人,怎樣宰割她這個嬌弱無助的女人。
沒有聽到他講話,隻聽到他那急促的唿吸聲。他長歎一聲後,便伏下頭,探出溫柔豐潤的嘴唇,依次輕吻著西施那飄逸的黑發、光潔的前額、微張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小巧的耳頁、渾圓的肩膀,接著在西施的豐盈雙唇上熱烈地喘息。
一陣激情過後,他的嘴又往下衝去,先吻那深深的乳溝,再吻那結實的小腹,西施被挑逗了,心中浮起的波濤一浪高過一浪,類似與範蠡在一起的欲念湧上來,兩隻手臂再也閑不住了,不知不覺中已經環繞住夫差的脖子,使勁地抓住他的頭往她胸前壓,似乎這一壓可以撲滅她心中灼灼燃燒的一團火。豈料,他卻抖一抖西施的雙手,那張厚唇竟直流急下,往她那山高水深處尋覓。他像一頭覓食的小豬,叭吱叭吱地拱吮著她
西施宛如一隻無帆無槳半沉半浮的小船,任憑風吹浪打。她蠕動著,搖晃著,巔簸著,呻吟著,竟輕喚一聲:
“少伯,救我!";
也許夫差已經丟了魂,也許他沒聽清西施說什麼,他在那爆炸的火山口引燃自己,渾身燃燒,終於他的火山也爆發了。兩座爆發的火山燒在一起,燒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兩堆爛泥。
火山爆發過後,夫差體貼地讓她俯躺在他那肥腴多肉的軀體上,她覺得比躺在床墊上更為舒適。他稍抬西施的頭,抹一下她額頭上的細細汗水,又吻了吻她的紅紅臉蛋。柔聲問她疼不疼?舒服不舒服?她嗯嗯啊啊點著頭,遮掩著心裏的一點慌亂。看到她一副羞於啟齒的模樣,夫差很是滿意地說:
”我簡直是醉了。和你在一起,勝過和任何一個女人。“”你和多少女人有過?";
“記不得了。”夫差說:“身為一個王,一個霸國君主,享受女色,是很平常的事。她們都怕我,對我百依百順,但我過後就忘。除了王後,沒有一個人有第二次。但和你不一樣,你會使我沉醉,使我丟魂,使我躍躍欲仙,使我覺得做一個男人真好。”
一番話,說得西施好生感動,竟忘我地流下了驚喜的眼淚。淚水滴在他的臉上,他知道那淚水的意義,接著他吻了她的鼻子,她的嘴唇,然後一路下來。西施閉著眼睛,緊密配合夫差的溫柔,任由他再一次沉醉成仙。
西施覺得有些疲倦,兩個眼皮打架,很想睡覺,便輕聲說:“大王今夜要不要到鄭旦那邊去?";
”不了。“夫差說:”鄭旦楚楚動人,我也喜歡。但她膽子太小,很害怕。我不為難她。我一生從來不喜歡欺侮弱小女子
夫差說著說著,竟擁著西施唿唿地睡去了。6
--覺醒來,已是日上中天,西施翻身一摸,同她繾綣一夜的夫差不知何時已經離床而去。真佩服這位中年君王的驚人雄風。直到天亮之前,他還兩度在她慵懶無力的胴體上飄飄欲仙。看來,要征服他,讓他削弱體質,並非一件易事。這還需要鄭旦妹助她一臂之力,今夜必須由鄭旦值班,讓她征服,把“一箭雙雕”化為“雙箭一雕”,也許時間久了,可以把這隻大雕射下來。
西施忽然想起範蠡,昨夜該經受一場怎樣的感情折磨?眼看自己心愛的人,躺在仇人的懷抱裏,遭受蹂躪、宰割,他心裏的酸楚滋味,是可想而知的。想想昨晚她赤裸裸地讓一個自已不愛的人任意玩弄、衝刺,一縷對範蠡的愧疚之心油然而生。更有一種恥辱、委屈的感覺,從心中嘔出。一個女性的尊嚴何在?一個女性的人格,已經在她身上消失殆盡。想到此,她恨不得立即去死,忍不住流下了怨命的眼淚。
範蠡說過,今天動身迴越國之前,會來向西施、鄭旦及眾姐妹告別,怎麼現在還未見到?莫非他生氣不告而別?
“阿光,你可起來了。”南林女端著一碗紅棗桂圓湯進來。“範大夫呢?”西施焦急地問。
“他走了。”南林女道:“臨走時他來向你告別,但你和吳王還在睡覺,又不便打擾,對我交代幾句就急急上路了。”
“他交代什麼?";
”他交代我常常提醒你,不要忘了他曾經對你說過的那四句話。可是,我問他那四句是什麼話,他卻叫我問你。阿光,那四句到底是什麼話,可否對我言明?";
“當然可以。範大夫說南林姐為人忠實可靠,對你可以無所不談。”西施揣摩範蠡的口氣道:“第一句,不擅官鬧;第二句,不預朝政;第三句,不謗子胥;第四句,不誇伯嚭。”
“原來是這四句話。”南林女道:“不過,這第二句話,不預朝政,我認為不妥。如果朝政的事都不管,那何時才能亂他朝政,難道隻管陪那個魔王睡覺?";
“是呀,我開頭也是這樣頂範大夫的。但後來他又開導說,好劍不露鋒芒,圖大事深藏機敏。處處表現寬厚正直,寧靜謙讓,任人欺侮。這樣才會使夫差同情我,憐愛我,保護我,支持我,這時,我講的話,他才會句句入耳;我要做的事,他也會件件讚成。”
“如果你要割掉他身上那東西,他也會讚成嗎?”南林女說完大笑道:“不過,我想你嚐了一夜甘露,恐怕已經舍不得了!";
”南林姐,看我抓你!“西施紅著臉抓她胳肢窩,癢得她嘻嘻哈哈笑個不停。
”你們講什麼話這麼好笑?也講講讓我笑笑。“鄭旦帶著她的貼身侍女阿花進來。
”阿旦,你昨晚一個人睡得好嗎?“西施問。
”睡不好。上半夜是怕,怕得渾身發抖,睡不著;後半夜是等,以為他在你那邊玩了之後,會到我這邊來,所以一直等到天亮,還不敢睡。“
”阿旦,我知道你怕過之後就不再怕了。所以我半夜叫他到你那邊去。可是他還是怕你不肯,不敢過去。害得我被他吵得一夜沒有睡。“
”阿光,我真沒出息,不知怎麼怕得那麼厲害!“鄭旦問道:”大王不會生我的氣吧?";
“他昨晚倒沒有生氣。如果你今晚再不肯,那就難說了。”西施有意啟發鄭旦,道:“鄭旦,你想想,身為一個霸國君主,享受女色,那是很尋常的事。他要哪個女人,誰敢不俯首貼耳,百般順從?他昨晚對我說,他見過不少女人,敢不肯的隻有你鄭旦一個。自古伴君如伴虎,要麼被老虎喜愛,受到保護;要麼惹老虎發怒,被一口吞掉。”
“阿光,我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可是此心已許給田平,讓別人在我身上玩弄,有些不甘心!";
”這一點,你我的心情都一樣,但是有什麼辦法呢?還不是為了我們越國百姓不再當亡國奴,能夠揚眉吐氣過日子嗎?隻好割舍自己所愛之人,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之苦了。“
見鄭旦聽了點點頭,西施進一步提醒她:
”阿旦,他要玩你身上的東西,你也玩他身上的東西,難道上天創造男女,不是互相玩耍嗎?你這樣想,心裏就好過多了。“
鄭旦聽了臉上由白變紅,猶如一朵盛開的雨中梨花,更加楚楚動人。她嬌羞地道:
”阿光,你真聰明,句句說到我心上去了。好吧,今晚我就按你講的辦法試試看。“
”這就對了,我的好妹妹。“
然而,鄭旦又幽幽地說:
”阿光,你嬌豔嫵媚,人見人愛。他有了你,還會要我嗎?所以我想他今晚恐怕不會到我房裏來了。“
”你看,你看,鄭旦,你又怕他來,又怕他不來。真拿你沒辦法!“西施站了起來,又勸道:”阿旦,你放心,我有辦法讓他今晚在你身上成仙。如果你不信,我們可以打賭,誰輸了學狗叫三聲好嗎?";
西施和鄭旦同時伸出右手尾指,緊緊勾在一起,同時吐了一口水,以示打賭算數。
“你們姐妹打賭什麼?”夫差下朝後,快步地走了進來。兩人連忙跪伏於地,道:
“民女西施,叩見大王。”
“民女鄭旦,叩見大王。”
“起來,起來,兩位愛妃,請起來,以後在臥房裏不必行此大禮。”
夫差一手挽一個,雙雙又擁進他的懷裏。接著,左一口右一口,在兩人的臉蛋上啄著。這次,鄭旦的臉色不再蒼白,還綻出淺淺的一個笑靨;西施也不再臉紅,卻開心地暢懷大笑。
“西施,你笑什麼?";
西施脫開夫差的懷抱,站起來,道:
”我笑大王,講話不算數,昨夜忘了輪流跳';一龍一鳳';舞,害得鄭旦妹下半夜等你過去龍鳳和鳴,一直等到天亮。“
”這是真的嗎?鄭旦!“夫差大感意外。
鄭旦紅著臉,點點頭。
”鄭旦,你一夜之間長大了,也變成一個西施了!“夫差邊說邊解開鄭旦的衣服,道:”現在你不怕讓我看你了?";
鄭旦笑而不答。西施見夫差當著她的麵要剝光鄭旦的衣服,怕鄭旦害羞,連忙勸阻道:
“大王,你別忘了是跳”一龍一鳳舞“呀!";
”說得是,說得是。“夫差抱起鄭旦欲走,道:”現在寡人就和鄭旦跳一龍一鳳舞。“
”大王,這大白天的,怎麼行呀?“鄭旦低聲道。
”哎,愛妃,難得你膽子大了,寡人等不得天黑了。這好比寡人伐齊服魯,日夜兼程,哪管什麼白天黑夜?";
夫差朝西施眨一下眼,便橫抱著鄭旦出去了。
不一會兒,從隔壁鄭旦的臥房裏就傳來一陣陣男歡女愛的笑聲。
西施竟沒有一點醋意,倒覺得如釋重負般的輕鬆。心想,這隻驕傲的大雕,有她和鄭旦兩支溫柔的利箭,也許有朝一日能夠把他射落平地!
7
昨天--夜之間,西施幾乎通宵沒睡,雖然補睡了一個上午,但仍感困倦。於是,天一黑她便吹燈上床睡去。
不料,她在午夜就被驚醒了,她驚覺有一個男人赤條條地睡在她的身邊,一隻胖乎乎的大手還壓在她的胸前。她推開那隻大手,驚唿道:
“你是何人?";
”是寡人在此,愛妃別怕。“
”大王,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一個偷香竊玉的壞人。“西施柔聲道:“大王,今夜輪到鄭旦陪寢,你怎麼半夜逃跑過來,莫非鄭旦今夜又不肯?";
”有你深明大義的西施開導,鄭旦怎會不肯?“夫差道:”她今夜什麼都給我了。“
”那你不喜歡她?";
“喜歡,喜歡。”夫差道:“鄭旦楚楚動人,猶如梨花沐雨,別有一番韻味,令寡人又疼又憐。但是,床第之事同你比較起來,卻遜色得多了。你嬌豔嫵媚,你豐滿健壯,你情深愛濃,同你在一起實在妙不可言。簡直讓我如癡如醉,欲仙欲死。”
女人似乎天生喜歡男人的恭維。他的一番話說得西施如癡如醉,竟情不自禁靠上前去。
夫差在“姑蘇臺”一住就是半個月。
吳王夫差夜夜輪流同西施和鄭旦跳“龍鳳舞”,簡直樂不可支,忘了該迴“長樂官”看望因伐齊兩年未見麵、生病的王後和他們的寶貝獨生子太子友。
鄭旦經受了兩次驚濤駭浪的陪寢鍛煉之後,已經不再恐懼和羞怯了。相反的還埋怨夫差偏心,同西施在一起的時間多,沒有嚴格執行“一人一夜”的許諾。甚至對西施也產生了絲絲醋意。每當輪到她陪寢的淩晨,夫差從已經沉睡的鄭旦身旁悄悄爬起來,竄到西施房間的床鋪上,次日鄭旦起床後,就快快不樂,不搭理西施,好象是西施到她房間把夫差強拉過來似的,弄得西施好生尷尬。一種不祥的憂慮在她心頭隱隱萌生。
人比其它動物高明,會講話,能思想,有意誌,辨是非,知恩仇。然而,就生理的原始本性而言,人畢竟也是動物,身體正常的男人和女人,不管怎麼的,總會弄出某種互相渴求的動物性感情來。不知神機妙算的範蠡,是否事先算到這一點?
十五個夜晚,西施和夫差夜夜陰陽和諧,和諧得麻木了“以身事仇”的屈辱感,和諧得淡化了她和範的深情。如今,西施和夫差在一起,盡管不時仍會閃過範蠡那一雙深邃而又痛苦的目光,但是已經像在芒蘿江邊浣紗那樣輕鬆自如了。已無需把夫差當做範蠡,便能身心投入地讓夫差在她身上達到欲仙欲死的境界。
然而,西施並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也沒有忘記自己所處的險惡環境。範蠡關於“不擅宮闈”的那句話,時時在她耳際迴響。心想夫差伐齊,曆經兩度春秋,班師歸國而不迴都城宮中,即便賢慧大度如王後,但身為一個女人,她會怎麼想呢?才三十六歲的女人,難道就不需要男人的慰藉嗎?難道她就不會打破醋缸嗎?
為了免招“嫉妒”之害,今天上午西施對夫差說:
“大王,時令正處七月秋寒,姑蘇臺山高林冷,我和鄭旦都是南越長大,鄭旦已受風寒,我也有些怕凍,是否可以搬迴城裏”長樂宮';居住?也好讓你和王後久別勝新婚,恩愛一番?";
“難得愛妃深明大義。”夫差緊擁著西施,在她鼻子上輕咬一口道:“為了你,我要擴建這姑蘇臺。伯大夫提出馬上動工,寡人也有此意,隻是怕迴官後,王後糾纏,不能夜夜和愛妃成仙,於是便一拖再拖。現在愛妃有此話,那就今天下午動身吧!";
西施聽完有些感動,便雙手抱著夫差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說:
”大王,如果你喜歡夜夜和我成仙,那你不也可以像鄭旦侍寢時那樣,淩晨從王後宮裏出來,悄悄溜進我的房裏!";
“好,好,還是愛妃聰明。”夫差高興地把她橫抱起來,道:“今天下午迴長樂宮,自然要在王後正官裏過夜。但正官離你住的';麗人院';太遠,有所不便。不如現在先來一個快活!";
直到下午午未之交,迴長樂官的車馬已經列隊待發,夫差才不情願地從她身旁起床,穿衣而去。
鄭旦見夫差從西施臥房急匆匆出來,怨氣頓生,--路上嘟著嘴,直到長樂宮麗人院下車,還不肯和西施講一句話。西施心裏好委屈,心想,連一起”獻身複仇“,親如姐妹的鄭旦都這樣對她怨氣頻頻,醋味濃濃,那麼在這妃嬪成群的長樂宮,還不知道將會招來怎樣的嫉妒?看來,範蠡交代她的”不擅官鬧“那句話,做起來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