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角動了。
銜燭抬步,將要踏出陰影,卻看到膽小的少女一退再退,脊背又貼到了牆壁上。
麵前那道屬於她的影子正瑟縮著,連鬢邊的發絲都在發顫。
銜燭收迴腳步,無言立在原地。
方別霜心快跳出嗓子眼了。
不是不出來嗎,怎麼突然又出來了?
早知道就不說那麼多廢話了。
現在她該怎麼辦?直接跑掉會不會激怒他?
銜燭隱匿在黑暗裏欣賞著她懊悔的神情,平靜道:「我不會殺你。」
方別霜趕緊點頭:「我知道。」
「為何怕我。」
方別霜手腳發冷,勉強鎮定道:「我……凡人哪有不敬鬼神的。」
銜燭想起了知真鏡說的話。「凡人永遠崇拜神明,要她愛上您並不難」。
怎麼不難呢,她連看一眼他都不情願。
方別霜掐緊手心,忍著懼意主動發問:「敢問您是何方仙道?」
「螣馗。」
「多謝螣馗大人相助。」她想也不想立刻朝他行了一禮。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有禮數總比沒禮數討人喜歡些。
銜燭輕笑。謝得這麼快,知道螣馗到底是哪兩個字嗎?
他開始認真思考知真鏡的話。它說,神就該居高臨下,以悲憫示世。要冷眼看她向自己匍匐而來,跪到他腳邊,祈求他的庇護與憐愛。
銜燭原本嫌這樣的手段齷齪的,可想到她對個泥塑觀音像都能那般虔誠,便不能甘心。
為何不能分一點目光給他呢。
試試好了。
「你不曾虧欠過我什麼,你可以向我索取你想要的任何東西。」銜燭對她笑,「但你要奉養我。」
「不了吧!」方別霜下意識拒絕。
她連欠點人情夜裏都會睡不踏實覺的,何況是欠鬼的?別到最後真把性命賠進去了。
銜燭眨眼:「我很好養的。」
客房內裝睡半天都沒能睡著的老虯龍聽到這句話,氣得跳起來:「好養得很,好養得很啊!吃顆蛋消耗了俺整整十缸仙露,十缸!」
小和尚嘻嘻笑:「算你倒黴咯。在人家那裏就是很好養嘛,隨便找個籠池一關,啥心思都不用費,一破殼就長那麼大了,還對主人死心塌地的。」
「不是主人!說多少遍了不是啊啊啊!她不配啊!」老虯龍氣到七竅冒火,恨不得舉起浮相鏡把小和尚的腦殼砸碎。
鏡子那頭,麵對螣馗大人的蠱惑,方別霜正竭力勸自己清醒些。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真要有那種好事,也不可能輪得到她。
她再次拒絕:「謝大人賞識,但我……」
話未說完,少年抬手幻化出了一粒火焰,隨意撚玩道:「小阿霜,菩薩要普度的眾生有千千萬萬,總是顧不及你。唯有我,隻屬於你。真不要嗎?」
方別霜身軀僵住,愣愣地看著那粒任他搓扁捏圓的火苗,借火苗的光看清了少年仿若白玉雕成的手。筆挺瘦長,骨節分明,完美到令人難以移目。
阿霜。
自從娘親去世後,再沒人這樣喚過她了。
「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銜燭的目光閑閑落到了她的胸口上,「譬如那些。」
明明看不見他的神情,方別霜卻仿佛真的感覺到了他的眼神。她抬手捂住了胸口,抿唇問:「那你想要什麼?」
銜燭看了眼她不再發抖的影子:「走向我。」
「什麼?」
「我要你走到我麵前。」
方別霜頓時警鈴大作,貼牆貼得更緊了:「你到底想幹嘛?」
怎麼這麼難哄啊。
銜燭掐滅了火焰,不高興道:「不願意,我就再也不幫你找東西了。」
……這話怎麼聽著不像威脅,倒像是賭氣。
方別霜忽然意識到對方的脾性竟有點兒像個天真的孩子。
畢竟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他若真想對她做什麼,簡直毫不費力,何必多費口舌呢。
難道真是她太過緊張了?
他確實沒有傷害過她。
她左思右想,最終捏著把汗決定試試。
反正都同處一室了,在這種雙方實力絕對懸殊的境況下,她離他是三十步遠還是三步遠,能有什麼本質區別呢。
銜燭不動聲色地看少女萬般糾結後,終於肯抬起腳步,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
月光披在她身,像一層輕柔的紗衣。
他冰清玉潔,不可褻瀆的主人。和從前相較沒有絲毫變化。仍是那個神情疏冷,對萬物無情的仙子。
仿佛從未死去過。
從未在他懷裏血染白衣狼狽地死去過。
浮相鏡前的小和尚頗感欣慰:「孩子學得很好啊!就該這樣主動點!」
老虯龍跟他臉擠臉,極其不滿意地吼道:「好個屁!讓她下跪啊,給她點顏色瞧瞧啊!這算什麼?還實現願望,俺呸!她也配!」
小和尚拿腦袋重重撞了他一把:「你個老傢夥,人家倆孩子的事你能不能別瞎插手了!我告訴你認命吧,他倆生生死死都鎖一塊兒了,你就是拿把大錘來也捶不開!」
老虯龍抓住他的腮幫子就開始扯:「不行!俺說不行就不行!誰都可以,就她不行!」
小和尚不甘示弱,揪住他兩耳,狠踹他下巴:「我看你是活太久忘記自己為臣的本分了!神君的事兒是你能亂管的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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