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微之聽後大笑,捏著她的臉蛋道:「還當真了,你想嫁我還不想娶呢!」
迴憶裏王微之的手細膩溫潤,熟悉得便如韶音自己的手一般,與那雙手相握,並沒有今天這樣的奇異感覺。
韶音忍不住用自己的右手握住了左手,摩挲了一會兒,依舊沒有那股一瞬間麻酥酥的感覺。
「李勖。」
「睡不著麼」
屏風那邊的男子幾乎與她同時出聲。
聽她喚他,他很快又道:「嗯,怎麼了」
韶音在半空裏捏了一個蘭花手型,借著一點微弱的月光端詳著,「傍晚那會兒,你為何要握我的手呀」
那頭的男子默了一瞬,過了一會兒才迴答道:「你是我妻,我握你的手是天經地義之事。」
他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韶音被他這個迴答弄得有些興味索然,莫名地不太高興。想想又道:「假如我當時沒有說要用了那個條件,你也不會對我發火的,對麼」
「嗯,不會。」
「那……我想收迴那句話,不想用那個條件了,你繼續欠著我,行麼」
「行。」
韶音這迴覺得好受多了,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準備睡下。
卻聽李勖忽然問道:「趙化吉身上的字是你刺的麼」
韶音闔上的眼複又睜開,嗤了一聲道:「他的臉我都不想碰,更何況是屁股那是冬郎刺的,迴來之後用皂角洗了好幾次手呢!你好端端的為何想起問這個」
「沒什麼,隻是隨便問問」,李勖輕聲道,「往後再遇上這種事要與我說,不可再像今日這般魯莽了。」
第二日上午,李勖剛出門不久,便有一輛小驢車吱悠悠地停在了李府門口,從中下來一位方圓臉的中年婦人,頭上包著方藍地白花的細葛帕子,身上斜挎著個竹編的藥箱,觀之神情爽朗,眉眼之間頗有幾分英氣,正是溫衡之妻孟氏,因隨軍為醫,大家都親切地喚她一聲溫嫂。
韶音得了門房通傳,趕緊領著阿筠阿雀兩個到門口迎人。
溫嫂揖禮後細細打量韶音,笑道:「又見夫人了,不知這些日子夫人在京口可還住得習慣」
韶音方才便覺得這笑容可親的婦人似是在哪裏見過,聽她這麼一說頓時想起來了,這不就是迎親那日指揮李府馬車前來接人的婦人麼
那日她心中淒涼,縈繞著滿腔的離愁憂懼,並沒有多少心思留意那些迎親之人。溫嫂走在最前,看樣子似乎與李勖頗為熟稔,言談舉止亦沒有尋常村婦的忸捏,反倒是十分爽快利落,因就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韶音原先還以為她是李家哪房的姻親,這會兒才知道此人竟是個醫女,並非尋常的後宅婦人。
她素來欽佩有本事的人,尤其是像她師父那樣有本事的婦人,因就對這位溫嫂也高看了三分,當即便笑嗬嗬道:「勞溫嫂記掛,已經習慣許多了。我這腕子不過是一點小傷,這麼一早驚動你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
溫嫂頓時笑道:「李將軍之命哪敢不從隻怕是夫人少了一根發絲,將軍也要心疼得不行呢!」
韶音被她這句話打趣得有些害臊,從脖子到耳尖都蒙上了一層蝦粉色。
溫嫂看她這副模樣,忍著笑沒有再說什麼。
那日驚鴻一瞥已覺謝女美極,此刻近處端詳,更覺明艷不可方物,難怪李勖今日到營第一件事便是請自己過府,想必是新婚燕爾,對這位年輕貌美的夫人疼愛得不行。
昨日趙化吉之事溫嫂早已知曉,據盧鋒之言也將前因後果猜了個大概,隻覺這位將軍夫人果然是年輕膽大,那古靈精怪的招數也虧她想得出來。隻是,李勖是個剛直之人,恐怕容不得妻室這般胡來,溫嫂覺得她有趣之餘,也為她捏了一把汗。
可從今早的情況來看,她的擔心卻是多餘了。李將軍麵上哪有半分生氣的跡象,臨來時不過是與他玩笑了一句,竟就令他俊臉薄紅,求助似的一直看著溫衡,端的是令人忍俊不禁。
溫嫂心裏麵想著這一茬,隨韶音步入內院。原以為裏麵也和外庭一般樸素,想不到卻是別有洞天。隻見小小一方庭院中張設香爐枝燈,窗上懸掛絲錦光綈,門前廊下俱有輕衣緩帶的華服婢子執扇侍立,個個容貌美麗,神色安恬。
到了正房門口向裏看,目之所及無不收拾得光潔如新,其中陳設精緻華美,都是極為貴重罕見之物。
溫嫂佇足在門口的雀青氍毹之外,笑著讚嘆道:「真是個神仙洞府,看得我這凡俗之人自慚形穢,如何敢貿然入內。」
韶音很喜歡她這般有什麼說什麼,直道:「溫嫂這般說倒教我慚愧了,快請進來。」
阿雀引著人上榻入座,阿筠已捧著茶水點心進來,二位侍女俱都腳步輕盈、舉止得體,神情落落大方,說是大家閨秀也不為過。之後無聲侍立於身後,輕輕搖著香扇為主客取涼。
溫嫂看過韶音的腕子後也說無事,隻將養幾日便可大好。韶音請她用茶食蜜漬瓜果,她也不推辭,先是端起茶盞嗅了一下,道了句「好香」,細細品嚐過又道:「可是用蔥薑橘皮芼過的三年陳蕣」
韶音驚喜道:「阿嫂好靈的舌頭,可也對茶道有些研悟麼」
尋常人隻道是茶,分不清何為茗、何為蕣。早採為茶,晚採為茗,老茶、粗茶則為蕣,口感並不一樣。蕣味粗苦,一般富貴些的人家是不喝的,韶音卻愛以香辛之物芼之,激發出其芳苦醇厚之味,佐以冰涼甘甜的蜜餞果鋪,既可輕體又可解膩,最適宜夏日不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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