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嫂麵上現出一絲得色,眉眼中的神采渾不似四十出頭的婦人,倒有點意氣風發的味道,「我哪裏懂得什麼茶道,不過是日日與本草之物打交道,熟悉這些木葉之味罷了。倒是夫人,我隻道一般的年輕女郎都喜食甜漿,夫人卻為何獨愛這苦辣之味」
韶音笑著教她再食一口漬梅餅,溫嫂用過之後果然連連稱讚,直道已經體會到了苦辣配酸甜的妙處。
韶音忽地心中一動,「我有一香囊,其中之物芳苦濃烈,卻是不知何物,可否請阿嫂一辨」
阿筠自去內室將一隻忍冬紋錦繡香囊捧出,溫嫂接過來一聞便笑道:「這個好認。」打開上方抽口察看,更確定道:「此為獨活草,其味辛、苦、溫,歸脾、腎經,有溫補和活血祛濕之用,倒是頭一迴見到放在香囊裏的。」
「獨活」韶音的心尖一顫,「不知是哪兩個字」
「孤獨的獨,過活的活。」
「這名字好生奇怪,是有何典故麼」
溫嫂笑著搖頭,「夫人若是見過整株的獨活就明白了,此草一莖直上,少葉,得風不搖,生得孤零零的,像個光棍,可不就是獨活麼」
「哦,原來是這樣。」
韶音喃喃道,隻覺一顆心直直墜入了一池溫暖而酸澀的水裏,水麵清晰地映出了王微之披著白紗袍的瘦削背影。
他這是什麼意思!
溫嫂見她好端端地忽然神色大變,似是受了什麼打擊一般,一雙明眸似乎都失卻了光彩,心裏頓覺奇怪。不好問是何人相送,隻寬慰道:「夫人放心,此草雖氣味濃烈卻並無毒性,夫人若是喜歡自可安心佩戴。隻是沐浴前須得摘下,此草極易蟲蛀,若是保持通風幹燥,尚能存得久些。」
李勖迴來便發覺韶音悶悶不樂,話比往日少了一半,飯用得也少了許多,連平日最愛的乳酪也隻嚐了一口就撂下了。
問她怎麼了,她隻淡淡地說沒事,整個人卻是懨懨的,好像是對什麼都打不起精神一般。
問那兩個侍女,那兩人一致都說,「迴郎主的話,女郎並無不妥,大概是天氣悶熱才提不起精神的。」
李勖自是不信,想等到晚上躺下後再問問她,她卻推說不困,教他先睡,自己披衣到窗前坐下,點了盞燈無聲地習字。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
用玉紹繚之。
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
摧燒之,當風揚其灰!
從今以往,勿複相思,相思與君絕。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
韶音默著一首《有所思》,直到肩頸酸痛、雙眼發脹,不覺已是深夜。
吹了燈走迴臥房,房中闃寂無聲,李勖似乎已經睡熟了。
韶音不想驚動他,可是床榻為屏風所隔,她得站在他的腿邊,跨過那道屏風才能躺迴自己的位置。
「今日為何不開心,溫嫂與你說了什麼嗎」
沉穩的男聲響起時,她正姿勢不雅地騎跨在屏風之上。
韶音嚇了一跳,「我吵醒你了麼」
「沒」,李勖道。
「溫嫂很好,我也沒有不開心」,韶音躺了下去,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淡淡的煩躁,「都說了沒什麼,不許再問我,明日也不許去問溫嫂。」
那男子似乎並未因她莫名的發作而生氣,隻是溫聲詢問:「明日軍中大比,你若是想去可隨我一起。馬場新下的幾隻小駒已經會跑了。」
第25章
這日多雲,日光被厚厚的雲層濾過,不像往日那般晃眼,天色也有些發灰,像一塊洗得泛白的藍葛布。這樣的天氣倒是不用擔心被曬壞,免除了佩戴冪籬的悶熱之苦,在韶音看來極適合出行。
早飯後,通往江畔校場的小道上仍然靜悄悄的,夾路花草之間隻有李府一行人馬。
李勖和謝候並排騎馬走在最前,後麵跟著一輛四駕的七寶皂輪通幢車,盧鏑帶著一幹護衛步行隨後。
車輪吱吱悠悠地碾過土地,揚起一層薄灰,馬兒不時啪嗒啪嗒地噴幾聲響鼻。
雕花車窗向外啟開,從中探出一張明麗光潔的少女麵孔,聲音聽起來脆生生的:「李勖,待會都比試些什麼呀像打擂臺一樣挨個比拳腳功夫麼」
汗血寶馬上的偉岸男子聞聲便放慢了速度,耐心答道:「先是按照部、曲、官、隊、伍分組對戰,之後是槍矛刀箭一類兵器考比,最後才是你說的這些,各部將士無論層級,一律自願上擂臺比試拳腳功夫。」
那少女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很快便興致勃勃地又發問道:「小馬駒是吃奶還是吃草它們有狗大麼」
男子低沉的嗓音含了笑意,「現在才不到一個月,自然是要吃奶,等到四五個月之後才能吃草。你見過山羊麼大概比山羊小一點,比尋常的狗都大,你見了就知道了。」
隨行的侍衛哪見過李將軍這般輕聲細語地與人說話,說的卻又盡是些不著邊際的廢話,一個個俱都覺得好笑。
丁仲文年紀最小,正齜著牙瞅著前邊傻樂,屁股上忽然挨了一腳,迴頭一瞧,卻是副侍衛長盧鏑正拉著張大長臉瞪著自己,「奶奶的,還看不夠是吧再看老子打不死你!」
丁仲文委屈地捂著屁股憋迴了笑,不敢再光明正大地看將軍夫人,卻又忍不住不時偷瞄一眼。這也不怪他,夫人實在是生得太美,那張臉雪白得直晃人眼睛,他又不瞎,沒辦法視而不見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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