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像著刀切生肉的觸感,心裏還未覺察到害怕,身子已經抖如篩糠,滿耳朵都是自己牙關的戰戰之聲。
可眼見那瘦得一把骨頭的小乞丐躺在混亂的人群中一動不動,胸口連起伏都沒有了,這兩夥人卻又打得難捨難分,就算是不將他踩踏而死隻怕等到分出個勝負來時也要將他活活拖死了。
若非受她牽連,這孩子哪能遭受此等無妄之災
韶音心裏想著,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竟一躍跳下了馬車,不管不顧地衝到了混戰的中心,用自己的身子將那小乞丐緊緊護住。
「都別打了!」
尖利的女聲在兵戈交接聲中格外清晰,話音未落之時,盧鏑已橫刀擋在她和謝候身前,「刁雲,今日膽敢傷夫人分毫,仔細你項上人頭!」
刁雲也沒料到這嬌滴滴的小娘們兒竟來了這麼一出,他不敢真的拿她如何,隻好悻悻地冷笑了一聲,退後一步揚聲道:
「李夫人、謝郎君,若是刁某沒記錯的話,尊叔父也就是前徐州刺史謝澤可正是死於長生道徒的刀下,二位的姑父會稽內史王珩、另一位叔父吳興太守謝治也是雙雙成了長生道的刀下亡魂。我等此舉也是為了夫人報仇,夫人卻橫加阻攔,實在是令刁某費解!」
韶音的衣裙已被那小乞丐的鮮血染紅了一片,此刻滿臉都是淚痕,望著這些兇徒的嘴臉再無畏懼、隻有仇恨,當即咬著牙叱道:「一派胡言!造反的是叛軍,這孩子才多大與他有什麼幹係!」
刁雲嗤地一笑,「我可是聽說那些信眾沖入王珩府宅時,連他三歲大的小孫子都沒放過!可憐那小郎君還未多享受幾年榮華富貴就一命嗚唿了!夫人今日這般舉動可是有些婦人之仁,怕是要令九泉之下的親戚寒心了,就算是李將軍在此也未必會贊同吧!」
「他不會的。」
忽然那衣裙染血滿麵淚痕的少女定定地望向了他的身後,輕聲說道。
刁雲心裏一緊,猛地迴過頭去不防脖頸撞上一線冰涼的刀刃,刺地劃出道熱辣辣的血痕。
「放肆!」
先前在擂臺上輕易擊敗他的年輕將軍再不複那副溫和模樣,他的目光鎖著他的咽喉,震怒之下愈發顯得冰冷,迸射出一股凜然殺意。
刁雲並非畏死之人,也許是剛剛敗在他手下的緣故,一時竟有了遇上天敵之感,隻覺得渾身的血脈都被人壓製住,直壓得他站不起身來。
刁雲緩緩地跪了下去「那小長生道窺探都督府,必是細作無疑,屬下隻是想懲罰細作,並無意冒犯夫人,請將軍饒命!」
李勖的環首刀已經有一年多未曾出鞘,這寶刀久未飲血,甫一觸及那熟悉的甜腥味道,便似是開了葷的猛獸,緊緊地咬著獵物的咽喉不放。
刀刃陷入了刁雲的脖子,瞬間染成了赤色,餘下部分仍雪亮亮地放著寒光,清晰地映出了趙勇那張陰沉的紫黑臉膛。
趙勇人在家中,已經知曉了李勖重新整編之事,自是驚怒不已。原以為此子隻是個一心帶兵打仗的癡魯之人,平日裏那些頂撞冒犯也不過是性情剛直不曉變通的緣故,可自從他不聲不響地與謝氏締親起,趙勇便覺得他愈發地放肆,單從今日架空趙化吉、吞吃掉丁部之舉便可察知,此子野心不小。
趙勇早已對他不滿,此刻又見他將威風撒到了自家門口,如何還能忍耐得住,當下沉聲喝道:「存之好大的威風,在我趙家門前亮刀,意欲何為」
李勖握刀的手頓住。
勢在變中乘機取,眼下歇戰之時,並不是與趙勇撕破臉的時機。
他心中計較分明,可手中那刀卻似有千鈞重,飲著血遲遲不願歸鞘。
「李勖!」趙勇怒極,手亦按上了腰間佩劍,「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都督!」
「將軍……饒命……」
刁雲一動不敢動,生怕錯了一個唿吸便丟了性命,隻斜著眼死死盯著自己頸上的長刀,那握刀的手此刻迸出道道青筋,似是正極艱難地與殺意對抗。
不知過了多久,刁雲忽覺頸上一輕,冷汗瞬間如雨般自額頭滾落,整個人失了力氣,癱在地上一如死狗。
就在方才那命懸一線的時刻,他終於懂得什麼叫生死可畏了。
「內人受驚,李勖一時魯莽,還望都督恕罪。」
李勖迴眸盯著趙勇,淡淡道,麵上全無半分惶恐之意,隻以衣襟拭刀,隨後收刀入鞘,大步走向韶音。她衣裙上的鮮血刺紅了他的眼睛,方才若非趙勇再度出聲,刁雲此刻已人頭落地。
「我沒事!」她不待他問便嘴唇哆嗦著告訴他,「快!快救救這孩子,他要不行了!」
第30章
上官雲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一片模糊的金紅。
他像是被夢魘住了,渾身上下都動彈不得,眼皮也沉重得不行,他用盡了渾身力氣與它作對抗,待到視野終於清晰些了,才發現映入眼簾的原來是一方大紅灑金的床帳。
他躺在一架鋪得十分暄軟的床榻上,身上蓋著條熏過香的滑軟錦被。
對麵的牆壁上懸著一幅山水掛軸,下麵擺著一架四折鏡屏,映出了另一側的大案和其上堆得滿滿當當的書卷。
這是一間收拾得整潔精緻的廂房,此刻房中空無一人,瀰漫著一股濃鬱的藥味,透過窗紙照進來的日色清亮,是清晨獨有的顏色。
上官雲下意識地想要起身,隻是剛一用力,渾身上下頓時襲來一股劇痛,他這才發現,自己的頭臉、四肢和胸口都包裹著厚厚的一層紗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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