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月,今兒個你去蘇州河沿岸叫賣燒餅,鋪子裏新出爐的,一共80個,都給你了,可得好好賣,今天第一次出去,記得多長心眼,別被人騙了。”
師傅一邊把裝滿燒餅的簸箕遞給古之月,一邊叮囑著。
古之月接過簸箕,心裏直犯怵。
這蘇州河沿岸,地痞流氓多,租界巡捕房的人也時常橫衝直撞,古之月一個小學徒,第一次外出賣燒餅,怎麼張口吆喝都沒有心理準備。
可師傅的話又不能不聽,古之月隻能硬著頭皮出發了。
初夏的下午,天還是很熱,街上人不是很多,走了5裏地,正是口幹舌燥的時候,
一共買了不到十個燒餅,才十六個大子,這時就瞧見劉三、李黑子、刀疤王那幾個青幫地痞正倚在牆邊,嘴裏叼著煙,眼神賊溜溜地四處打量。
古之月心一橫,咬咬牙,準備從他們旁邊繞過去。
“喲,那個小子,說你呢,趕緊死過來,今兒個來賣燒餅啦?有沒有經過哥幾個的同意啊!”劉三率先開口,語氣裏滿是嘲諷。
“是啊,各大哥,俺就是來賣燒餅的,但是我不知道出來賣燒餅還要找你們說啊,師傅也沒有說啊。”古之月低著頭,小聲應著,心裏盼著他們能放自己一馬。
“賣燒餅?那你得先孝敬孝敬我們哥幾個燒餅,先嚐嚐味怎麼樣。”
李黑子說著,伸手就往籃子裏抓燒餅。
“別,別這樣,幾位大哥,這燒餅俺還沒開張呢,你們吃了俺可怎麼賣呀。”
古之月急得直擺手。
“哼,不開張也得開!我們吃了,你就算賣出去了。”
刀疤王冷笑著,一把搶過幾個燒餅,往嘴裏咬了一大口。
“那不行,幾位大哥,你們這樣,我今天可就白幹了。”
古之月鼓起勇氣,試圖阻止他們。
“白幹?你以為你有得選嗎?!每個月還想在這地兒賣燒餅,就得交3個大洋的孝敬費,不然,你就在家老實待著。”
劉三瞪著眼,兇神惡煞地衝古之月吼。
“憑什麼,我哪有那麼多錢呀,師傅給的本錢都不夠,哪來的錢孝敬各位爺啊。”
古之月苦著臉,哀求著。
“沒錢?那就別怪古之月們不客氣了。”
話音未落,李黑子和刀疤王就衝上來,一人一拳,把古之月打倒在地,簸箕裏的燒餅也散落一地。
午後的街道一下就安靜起來,本就不多的人群,一下消失的無影無蹤,街都靜了。
隻聽見古之月弱小無助的叫聲淒慘的陣陣傳來。
古之月捂著肚子,疼得直哼哼,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他們卻沒完沒了,又撿起簸箕裏的幾個燒餅,揚長而去,隨口留下一句
“小子,下次上街前,準備好3個大洋,否則卸了你這雙腿!”
古之月艱難地爬起來,把散落的燒餅撿迴籃子,心裏那個委屈啊,可沒辦法,隻能繼續一拐一瘸地往前走,沿街叫賣。
“燒餅,剛出爐的大燒餅,又香又脆,2個大子一個嘍”
又走了幾裏地,突然就看見兩個租界巡捕房的紅頭阿三,一高一矮,迎麵朝古之月這邊走來。古之月心一沉,趕緊把簸箕往身後藏了藏。
“嘿,小孩!你站住!問你呢!”高個紅頭阿三衝古之月喊道。
古之月沒辦法,隻能停下腳步,轉身麵對他們。
“阿三(阿sir)好,”古之月擠出一臉笑容說道。
“你們這是在幹嗎?在這兒賣燒餅?”矮個紅頭阿三用蹩腳的中文質問古之月。
“是,是的,阿三(阿sir),俺隻是個賣燒餅。”古之月小心翼翼地迴答。
“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是租界!你違反了租借法律,未經允許在這兒擺攤,要罰款2個大洋!”高個紅頭阿三氣勢洶洶地說。
“俺,俺真的不知道,俺就是個小本生意,沒幾個錢呀。”古之月急得直解釋。
“不知道?不知道也得罰!而且,你這態度,還想抵抗是不是?!”矮個紅頭阿三說著,就衝上來,拿著棒子對著古之月就是一頓群棒亂舞。
古之月被打得頭暈眼花,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可他們還不罷休,最後還把簸箕裏的燒餅都倒在地上,踩了幾腳,才揚長而去。
周圍的洋人則在哈哈哈的大笑,而路過的中國人卻滿臉瘟疫一樣的快速躲開。
古之月癱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緩過勁來,望著簸箕裏被糟蹋的燒餅,心裏那個絕望啊。
今天這生意,算是徹底黃了。古之月忍著疼,把還能勉強收拾的燒餅撿起來,一挪一拐一瘸地往迴走。
終於傍晚時分,搖搖晃晃的艱難迴到燒餅鋪子,師傅見古之月這副模樣,滿臉的驚訝和心疼。
“之月,你怎麼弄成這樣?燒餅呢?”
古之月眼淚一下就湧出來了,
“師傅,古之月,古之月今天沒賣出去幾個,還被劉三他們搶了幾個,打了古之月一頓,還要每個月3個大洋的保護費,否則不保證以後賣燒餅的安全。後來又被租界巡捕房的紅頭阿三攔下,說違反租借法律,要罰款2個大洋,還把燒餅都給糟蹋了。”
師傅聽完,長歎一口氣,“這世道,太亂了。你先去歇著吧,剩下的事,師傅來想辦法。”
“哎呀,你個敗家子,80個燒餅,你就帶迴來十六個大子,還剩二十三個燒餅,剩下是不是你偷吃了,還來誆騙我們說被人搶了,”
師娘卻突然激動的從裏屋走出來。
“師娘,我沒有偷吃,真的被人搶了,”古之月恐懼的辯道。
“阿拉打死你個,小赤佬,還不老實說”。
“俺沒有,真沒有偷吃”,古之月哭著說。
“夠了,讓我清靜清靜”,師傅突然說
“哎呀,老許長能耐了,不要忘了,這個燒餅鋪可是我爹一輩子的心血,要不是我爹可憐你收留你,
你早就餓死上海灘了,這事不處罰,這個小赤佬,就不行”,師娘惡狠狠的說。
師傅隻能長歎一口氣,看著古之月許久未動,但是懼內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
看看師傅拿著搟麵杖走向自己的古之月,心中充滿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