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長敘摸黑將枕頭底下的腕錶拿了起來,昏暗的室內(nèi)光線下,錶盤裏的碎鑽還散發(fā)著奕奕流光,反襯著他晦暗的眉眼。
章長敘攥緊錶盤,將它貼近自己的耳朵。
噠——噠——噠——
仍是不算規(guī)律的節(jié)奏,卻一點點地和他的心跳重合。
不知道過了多久,章長敘才忍著那點頭疼爬了起來,他一手緊握著腕錶不鬆,一手撥通了章長風的電話。
電話那頭很快就接了起來。
「喂,老二?」
「……哥!
章長敘的嗓音有些沙啞,還有些病態(tài)的疲憊。
作為家裏的老大,章長風也是很了解自家的弟弟們,他一聽章長敘少有的脆弱語氣,就意識到了他的情緒不對勁。
「敘啊,怎麼了?」
章長敘說,「我找到寧寧了。」
章長風激動起來,「找到小弟了?他在哪裏呢?你現(xiàn)在不是在……」
「在瓦縣,爸當年領養(yǎng)他的那件福利院!拐麻L敘長話短說,無人的房間裏,隻有手機屏幕裏的光映襯出他深思熟慮後的冷靜眉眼。
「哥,我有事要和你說!
…
川城地界的雨,一大下起來就沒完沒了。
陰沉沉的天像是漏了大洞,暴漲的雨勢持續(xù)了將近三天,還將氣溫幹下去了不少,這才有了轉(zhuǎn)小的趨勢。
章長寧望著窗外的雨,不自覺地裹了裹身上的毛衣,心思發(fā)沉。
這都過去三天了。
自從那天狠心將章長敘趕走後,對方就再沒有來找過他,聽說公益醫(yī)療團隊隻在瓦縣待上兩周,算算時間,大部分是不是也該啟程返京了?
「……」
好想再見見他。
或許偷偷跑到醫(yī)院、偷偷再看上一眼?
隻要小心一些,應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了吧?但是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怎麼辦?
「小章老師!」
忽然間,教室裏有學生喊道,「下課了!」
章長寧這才聽到下課鈴響,他重新勾起一抹笑意,用盡量活潑的聲線和孩子們交流,「好了,把你們這節(jié)課的美術(shù)作業(yè)都交上來吧,下課~」
「好!」
周四下午隻有一節(jié)文娛課。
章長寧妥善收好學生們的課堂作業(yè),這才撐著一把小傘離校。
他剛踏入福利院的鐵門,就看見丹珠站在內(nèi)屋的簷下等他,「小七,你、你迴來啦?」
「阿嫲,怎麼了?」
章長寧不想在丹珠麵前流露太大愁緒,笑著收傘,朝外甩了甩傘上的雨水。
丹珠眉心閃過一絲遲疑,最終還是擔心戰(zhàn)勝了一切,「小七,我聽阿純說,隔壁縣城的醫(yī)療團隊昨天跑去山裏給老人家們上門看病。」
「返程的時候遇上泥石流,昨天好像、好像有醫(yī)生受傷、送去搶救了,你要不要……」
——砰!
章長寧手中的雨傘砸在了地上。
他顧不上彎腰去撿,第一時間就隨著本能反應行動,掏出自己的手機、直接按下了銘記於心的那串手機號。
這是他的備用手機,一直沒存章長敘的電話。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
章長寧的心猛然一沉,又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死心又重撥了一次,得到的還是機械女聲的迴覆。
「阿嫲!
章長寧慌了神,「他、他沒接電話,關機,怎麼會關機呢?」
「小七,你別急,我也隻是中午聽阿純說的,說不定隻是誤傳,也說不定章醫(yī)生他沒在隨行名單裏、沒出事呢!
「……」
章長寧哪裏還能聽得進丹珠的寬慰?
隨著第三次關機提示響起,他的眼眶已經(jīng)紅了起來,「阿嫲,我、我要去找他!我得去看看!」
「好好,別急,你去看看!
丹珠看出他的六神無主,又瞧見這逐漸轉(zhuǎn)大的雨勢,「小七,我讓隔壁阿塔叔開電動小三輪送你去。」
這裏到瓦縣還有點距離,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小汽車,有輛小三輪代步好歹能避避雨、也省點體力。
——轟。
雷聲又砸了下來,震得章長寧心髒發(fā)麻。
他一次又一次地撥通著已經(jīng)關機的手機號碼,久違的恐懼感從心尖生出、麻痹了他的四肢百骸。
「為什麼會關機……怎麼會關機了呢?」
因為職業(yè)關係,章長敘幾乎不會有手機關機的時候。
哪怕以往是在手術(shù)期間,他的手機也隻會改成震動模式,然後交給手術(shù)室外的醫(yī)學助手保管。
章長寧機械式地撥打著這串打不通的手機號,沒意識到自己渾身都在發(fā)顫,忍不住提拔聲音懇求,「阿塔叔!能不能再開快一點?」
「小七,這雨太大了糊視線,太快了不安全!」雨勢透過縫隙灌了進來,阿塔叔說,「我已經(jīng)在盡量開快了,你別急。」
章長寧攥著手機的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他勉強穩(wěn)住自己的心神,又撥出了另外一通電話號碼,是章長風的。
這一次,電話倒是接得很快。
「餵?請問找誰。」
「大哥,是我!勾蟾攀锹牭搅耸煜さ穆曇,章長寧總算找迴了一絲理智,「二哥最近有給你打電話嗎?他、他迴帝京了嗎?」
「小弟?」
電話那頭的章長風愣了愣,說,「我們倆前天下午通過電話,他說還得進山上門做醫(yī)療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