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從怔愣中迴神,傻乎乎的笑了下,轉頭繼續摘了個青梅子,心想,待會兒要挑一個最大最圓潤的沒有斑點疤痕的梅子送給對方。
臨近中午,季雨被岑之行叫下了樹,踩著凸起的節子跳下來,岑之行就站在樹下等他,像從車上下來時那樣扶了他一把。
他的t恤褲子都被蹭了灰塵,手也髒兮兮的,岑之行扶他的手也沾了灰塵。
季雨盯著男人掌腹的一小片地方,後知後覺感到侷促,杵在原地有些不安。
平素相處時能看出來岑之行很愛幹淨,這會兒他渾身弄得髒兮兮還蹭到對方手上了,待會兒還要去坐人家整潔明淨的車,實在不禮貌。
季雨沒敢看男人的表情,垂頭在小本子上寫完遞給對方看:
小溪旁邊有,手洗洗我去,你要去嗎?
季雨性格太敏感,像一碰就迴縮的蝸牛觸角,岑之行對此雖然早有認知,此時此刻卻還是有些無奈。
岑之行:「去,走吧。」
說完又想起季雨沒看見,捏起小傢夥下巴,直到他看向他,又說了一次。
「走吧。」
男人臉上並無嫌棄,眉頭微蹙,唇邊卻是笑意,季雨鬆了口氣,提步帶著對方往小溪走。
他特意挑了一條好走的山路,因為路窄隻能供一人通行,他便獨自走在前麵,時不時迴頭確認身後的岑之行有沒有跟上。
溪流距離不遠,繞過一處拐角,視野豁然開朗,山澗溪流清澈見底。
季雨杏眼亮晶晶地看向岑之行,男人朝他點頭,得了準許,他背著小布包到溪邊蹲下,捧了一汪微涼的山泉洗手,看溪水中的小魚受驚後飛快躲進溪底的石頭縫隙。
他順便洗了把臉,把衣服褲腳上沾染了灰塵也盡量拍掉些,鼓搗規整,從小布袋裏精挑細選了一顆最漂亮的青梅子在溪水裏洗幹淨了。
雖然岑之行已經有了嶄新畫筆,他還是想把準備的禮物送出去,他隻有些可惜,可惜自己做得太慢,可惜前兩日沒有勇敢一點,沒能趕在對方賣新筆之前送出去。
季雨拿出紙筆,想好措辭後工工整整寫了下來,最後跑到岑之行麵前,深吸口氣,把藏在身後準備多時的禮物全部捧過去。
岑之行短暫怔愣,先看了看字。
小本子上少年認真書寫的字跡工整了一些,比最初好辨認,特別是他的姓氏,大約是對照著那張名片練習過許久,已經很像模像樣:
岑先生,你是我認識的除我爺爺之外最最最好的人,禮物,我想送給你。
我應該怎麼叫你?爺爺說叫全名的話不禮貌,叫岑先生又很生分。
你喜歡我叫你什麼?我可以以後都按你喜歡的叫。
絮絮叨叨一大堆,寫滿了這張巴掌大的紙。
岑之行一點點看完,眼底笑意漸濃,接過少年手捧過來的禮物。
一顆又大又圓清洗幹淨的青梅子,尚且殘留水分,晶瑩的溪水滾落,煞是漂亮;另外還有一個長條形用布料包裹起來的東西。
「送我的?」他笑著問。
季雨用力點頭,洗臉時額前沾濕的碎發也跟著一綹綹蹦躂,太乖了。
岑之行拆開外麵的布,露出裏麵紋路溫潤做工精細的木雕畫筆。
說實話,在他前二十八年來的人生中,收到過無數禮物,金的銀的,圓的方的,他都不算太喜歡。
送禮者總有所圖謀,父母送他生日禮時說希望他早日想清楚,迴家熟悉產業;下位者送禮時托人帶話說希望岑公子給指條明路;就連季雨爺爺送來佛公木雕口口聲聲的感謝也並不純粹……樁樁件件不像是送禮,更像是交易。
他很少收到單純的禮物,季雨這件算特別的。
冷杉木筆桿觸手溫潤貼合,鳳尾翎羽技藝精湛,白貂毛齊整後製成的筆刷,這是大概是季雨力所能及範圍內的極限了。
他替少年拂了拂額前濕漉漉的碎發,微微俯身跟對方視線平行,輕笑道:
「以後叫行哥。」
【作者有話說】
岑之行(性,二聲)
行哥以後必須行:d
第12章 「抱歉,下次會注意的。」
岑之行領他在鎮上一家家常菜館吃了午飯。
男人舉止斯文,雖然早已在家看過多遍,季雨還是想在心裏感嘆一句,清粥小菜也能吃出豪華大餐的感覺。
飯後岑之行又接了一通電話,季雨依稀從對方口型讀出了一聲「媽」。
季雨對旁人情緒變化極為敏感,即便男人接起電話的全程表情都沒有太大變化,但他隱約察覺到,即使是跟媽媽通電話,岑之行現在也並不開心。
這通電話不長,甚至可以說是很短暫。
不過一分鍾便掛斷了。
之後電話又響了幾次,岑之行索性開了靜音。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下來,季雨沉默是因為不會說話,偷偷看了前座開車的岑之行好幾眼,背對著也看不見臉上表情。
遺憾收迴目光,季雨笨拙地在紙上寫安慰的話,反覆好幾句又覺得不合適,最後叉掉。
捏著本子糾結好久,青澀梅子在斜挎的小布袋裏晃悠悠偶爾碰到他的手,季雨抿了抿唇,從裏麵挑了一顆第二漂亮的梅子盯了半晌。
幾分鍾後,圓潤飽滿的梅子已經去核捏扁,變成一朵小花的模樣。
初夏青梅成熟變黃後會採用這種方法儲存入罐醃漬成蜜餞,這會兒做起來隻是為了哄岑之行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