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之行提著蛋糕上山,老遠就看見爺孫倆在院裏洗梅子,大黃比人更先看見他,扒拉院門,嗷嗷叫起來。
季老爺子抬頭,又碰碰孫兒的手,季雨也跟著抬頭,遙遙看來,眼睛倏地變亮,晶瑩瑩閃著細碎的光。
季雨放下手中的活兒,沒來得及擦手,急急忙忙跑過來,滿麵笑容,離得近了才將將停下,不好意思地笑笑。
前些日子他帶季雨去理了發,說稍微修建點就行,結果修成了圓寸頭,薄薄一層青茬。
原先岑之行覺得不好看,蓬鬆軟毛沒得摸了,現在由遠及近看著,倒覺得還行。
季雨五官臉型都漂亮,沒了發絲擋臉,顯得更精緻,特別是茶色的眸子,很清亮,也顯得開朗,像隻橫衝直撞的小刺蝟。
他把東西遞給過去,季雨這才瞅見透明盒子裏頭的雙層奶油蛋糕,驚喜地瞪大雙眼。
這玩意他見過,鎮上唯有一家沁園蛋糕店,小時候他纏著爸爸媽媽想吃,哪怕是最小尺寸的也沒得來。
爸媽說太貴了,就這麼點雞蛋麵粉做出來的東西,不劃算。
岑之行扶著季雨肩膀讓他走前麵,調侃道:「我還以為跑這麼快是奔著蛋糕來的呢?合著剛剛才看見啊。」
季雨轉頭往家跑,他不好意思說,剛才光顧著看行哥了,行哥長得好看,直教人移不開眼。
又幾天沒見了,他實在有點想。
第20章 「我明天迴江城。」
岑之行入鄉隨俗,挽起衣袖坐在季雨旁邊的小板凳上,學著季雨的模樣雕梅子花。
刻刀斜向切入,從中心向兩邊劃一個v字,最後貼著果核轉一圈,從空隙擠出果核,輕輕按壓,就成了一朵小花的模樣。*
不常下廚房,也不會木雕手藝的岑之行顯然並不得要領,季雨示範好幾次,就差直接上手教了,急得團團轉。
最後還是沒教會,岑之行雕毀的梅子也沒浪費,季雨把它們另外用小罐子裝起來,鋪好黃冰糖醃漬,寫上日期標籤:2015.6.17。
季雨朝岑之行眨眨眼,寫字遞過去:兩月之後就能吃了。
岑之行短促笑笑,神色有片刻不自然,但沒叫季雨察覺。
午飯的時候,季雨特地抱來那壇標籤角落畫了笑臉的梅子酒,這是上迴他和行哥一起摘迴來的梅子釀的酒。
甫一開封,青梅混合著酒香瞬間鑽入鼻尖,季雨依次給爺爺、行哥和自己滿上。
手背冷不丁一疼,爺爺的筷子剛收迴去,不贊同地看著他:「小孩子家家喝什麼酒?」
季雨反駁:過了今天我就成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在心裏暗忖,之前也偷偷抿過,沒什麼大不了。
事實證明,他並非不練就能千杯不倒的酒聖體質。
四五杯梅子酒下肚,他腦袋已經有些暈乎了,但還是佯裝鎮定地替行哥夾菜,跟爺爺碰杯。
這是他最高興的一次生日,吃了甜甜的奶油蛋糕,有爺爺和行哥陪他一起過。
他已經醉了,模糊視線中行哥掐了掐他的臉,一邊說話一邊從包裏拿出一個四方盒子遞給他。
可酒精麻痹後的大腦已經分辨不出口型,但潛意識裏知道行哥不會害他,季雨接過四方盒子,傻乎乎沖人笑,嘴巴裏嘰裏咕嚕亂呢噥著。
都是些沒有含義的單個音節。
長時間聽力喪失已經讓季雨說不出話來了,平時他知曉自己聲音難聽,也不願意開口。
可能也隻有喝醉之後,大腦失去對身體的控製權,本能的傾訴欲占據上風,讓他抱著岑之行的胳膊不撒手,嘰裏呱啦說個不停。
岑之行把人抱迴屋子裏,拖鞋早就踢掉了,這會兒倒方便,把薄被抖開搭在季雨肚子上擋風,岑之行剛要走,衣角傳來一陣阻力。
季雨半睜著眼看他,眼角水汪汪的,鼻尖小痣也泛著紅,嘴裏還嘀咕著,也不知道是想說什麼。
季雨默默看他幾秒,鬆了手,盯著天花板,嘴裏也不發聲了。
岑之行嘆氣,安靜看了季雨一會兒,轉身出去。
季雨腦子亂糟糟的,總覺得行哥今天情緒不太對勁,撐著爬起來到門口。
爺爺和行哥在談事情,他聽不見,也不能很好分辨出口型。
早知道不喝那麼多了。
他撐著門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耐住,一頭栽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季雨徹底清醒過來已經是傍晚,自己平平整整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薄被,暖烘烘的。
爺爺煮了蜂蜜薑湯,季雨不喜歡薑的味道,捏著鼻子一口悶。
腦袋還是有些昏沉,季雨不太記得喝醉之後的事情了,餘光一瞥,行哥居然還沒走,正坐在院裏,指尖夾了一支煙。
目光相對,岑之行眉眼間鬱色淡了幾分,熄了煙,朝他招手。
「喝不了酒還逞能。」岑之行似笑非笑,「不過你喝醉之後還挺可愛的。」
季雨心頭一緊,難道自己喝醉之後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嗎?
他下意識望向爺爺,爺爺接觸到他視線之後似乎也想起午飯時季雨嘰裏咕嚕亂發聲的模樣,笑著搖搖頭。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難不成自己真鬧笑話了?
岑之行叫他去把盒子拿過來,叫了兩遍他才迴過神來,模糊想起,午飯時行哥的確給了他一個巴掌大的四方盒子,好像是放床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