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除了原則性問題,他基本沒挨過什麼罵。許廣泰和肖萍的教育方式和很多家長比起來,要開明很多很多,而且非常尊重他的選擇。
盡管許廣泰和肖萍在音樂上頗有造詣,年紀輕輕就成為國內知名的首席鋼琴家,但他學鋼琴並不是他們要求的,而是自己在很試過很多興趣愛好後才選擇的。
但愛好會變,人不一定會在年幼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許廣泰和肖萍工作忙,經常要出國演出,許之湜便總是一個人待在家,也是在那個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興趣慢慢發生了變化。
高中的時候,離他上課琴行不遠的地方有一家唱片店,最初他想去買古典樂唱片,結果慢慢地卻被搖滾樂吸引。
唱片店老闆有很多搖滾樂打口碟,他借了就窩在角落戴著耳機一首首聽,聽披頭士、平克弗洛伊德,聽、黑豹,有什麼聽什麼。
他聽音樂裏唱,現實是個籠子,我像一隻小鳥,他們給我一對翅膀,他們給我一個方向。最後唱,因為我們,生來自由。
比起莊重嚴肅的古典,搖滾直白熱烈,捶打著他的心髒。他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和夢想,從搖滾樂裏發現自己真實的感情和想表達的東西。
可那個時候,他還沒有辦法做到讓兩種風格截然不同的音樂相輔相成。總以為自己是圖一時新鮮,害怕耽誤正事,就隻好把借的淘來的那些打口碟、二手cd唱片統統收進箱子,用膠帶纏起來,藏在床底。
cd機不偷摸放在房間裏聽了,裏麵又變成嚴肅的古典樂。鋼琴又有進步了,周圍越來越多期待和誇讚。可他躺在床上,總覺得底下紙箱裏的搖滾樂在一首一首自動播放。
那顆種子種下了,埋在土裏,又故意挖開扔到一邊,可沒想到就這麼瘋長了。
但如今,這顆種子還沒冒頭,就迎接了一場瓢盆大雨,是被淹死還是因此萌芽新生,許之湜自己都開始有點迷茫。
外麵早已從夕陽變成月亮高懸,晴朗的夜空靜得毫無生氣。
而事情總是不盡人意的,那通電話結束再到現在,他寫出的小節再次被否定否定再否定。新歌還是幾個demo,沒能有一絲進展,甚至他最喜歡的那首,也沒能夠再多有一絲靈感。
許之湜在房間裏站了會兒,走到電鋼旁邊。鋼琴琴鍵被重重拍下,發出雜亂無章的聲響,像是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在房間裏迴蕩。
許之湜覺得腦子裏除了煩躁已經找不出別的情緒了。
他很少會讓這種負麵情緒包裹自己,但他實在沒有辦法。垃圾桶裏已經又被扔滿一桶撕掉的紙,上麵黑筆劃掉的仿佛不是簡單的歌詞,而是無數的可能性。
許之湜有點難過。
他發現自己好像寫不出歌來了。
他嘆了口氣,心裏像是壓了塊石頭,從沙發上拿起外套。
便利店裏輕悄悄的沒什麼顧客,營業員撐著下巴打盹。白色的日光燈打在貨架上,一切顯得暗沉沉的。
許之湜走到冰箱前挑了根冰棍,手指剛碰到冰冷的溫度,他想起上次被沈泊原奪走扔掉的那半支,手頓了頓,又重新放了迴去。
可腦海裏鑽進來沈泊原後,許之湜的思緒又開始混在一起,特別是想起今天錢姐說的那些話。
許之湜走到收銀臺,營業員大叔頓了一下頭,清醒過來看著他,見他兩手空空,問:「小夥子,要什麼?」
許之湜心髒怦怦跳得很快,他對著玻璃櫃檯朝著一個包裝深藍色有些像極光的煙盒指了指,「要這個。」
大叔抹了抹眼睛,從櫃子裏準確地拿了出來,「25塊。」接著抬頭看了看他:「成年了吧?」
許之湜頓時心跳更快了,像是背著父母做壞事的孩子。他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大學都快畢業了。」
事實上他剛剛差點咬到舌頭,並且慶幸自己沒有挑到一包很貴的煙再要求換成別的,他付完錢拿走煙趕忙幾步走出便利店。
夜風撲過來,許之湜攥著煙盒,覺得自己後脊都有些發熱。
走到樓道口旁邊的角落,許之湜拆開煙盒抽出一支,摸完衣服兩隻口袋,後知後覺自己沒有買打火機。
許之湜嘆了口氣,他不想再迴一趟便利店重新買打火機,那大叔估計能認出他。
太尷尬了。
正愁著,轉角旁的路上有人往這裏走來,他聽見打火機被按著哢哢幾聲。
等到那人已經靠得很近,許之湜猜是這棟樓裏的哪個大爺大叔的,側身轉過頭說:「請問可以借個火嗎?」
朦朧夜色裏,沈泊原叼著一根還沒點燃的煙,一臉錯愕地看著他。
他右手的打火機又「哢」了一聲,在黑夜裏竄出一團紅色的、搖曳著的火苗。
第17章 學不壞就別學了
當許之湜看見來人是沈泊原的時候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樓道裏住著不少抽菸的大爺大叔,一來二去麵熟了偶爾也會相視一笑。
但他沒想到會這麼正正巧巧碰見沈泊原。
而且還莫名有一種幹壞事被發現的感覺。
沈泊原咬著煙,唇角因為這個動作輕微勾起,酒窩若隱若現,顯得特別性感。
隻是下一秒他拿走了煙塞迴煙盒,許之湜看見他朝自己不明顯地抬了抬眉。
許之湜上次看見沈泊原抽菸還是在樓道裏那次,現在偶然撞見,總覺得提起煙的話倒有些刻意,「是你啊,剛下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