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海的小區。
「周袁現在蘇爾特大學擔任中文老師,一般四點半左右到家。」
李鶴安靠在椅子裏,看了眼時間,還有二十多分鍾。
他閉起眼睛,心裏忽然生了膽怯,這一見麵,這麼多年以為的人和事可能會大有所變,真相即將要到來,李鶴安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李鶴安不敢再看時間,不敢去看還有多久,直到章成一聲略帶激動的「他來了」讓李鶴安從自我世界裏抽離。
他睜開眼,外麵行行走走的人很多,全都是外國人,是以,李鶴安一眼看見了周袁。
他牽著一個alpha的手,邊走邊笑地往小區方向而來,那笑容是李鶴安曾經夢裏夢到過無數迴的樣子。
如今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他麵前,他突然覺得這個笑容,並沒有多好看。
讓李鶴安遍體生寒。
周袁越走越近,從車旁擦身而過,李鶴安推開車門,邁出一條腿,扶著車門站了出來。
「圓圓。」李鶴安對著周袁的背影喊道。
周袁還算歡快的腳步猛地停下,他身邊的alpha也跟著停下,不解地看著他。
周袁慢慢地迴過頭,張著嘴後退兩步,像是見到了鬼一般。
李鶴安一步一步地走過去,停在周袁三步遠的距離,又說了一句,「圓圓。」
他喉嚨滾動,叫的是他對周袁的愛稱,聲音卻讓人聽著不舒服極了,周袁下意識地鬆開了alpha的手。
alpha看著周袁又看看李鶴安,摟著周袁的腰用當地語言問了一句,「怎麼了寶貝。」
周袁緩了很久,說,「鶴安。」
海棠花的信息素飄進李鶴安的鼻尖,想念了三年多的味道,此刻再聞,居然也沒了歡喜。
曾經以為自己會愛一輩子的人,其實…也不過如此,或許那些年的愛情,是李鶴安的一廂情願也說不定。
他們坐在了一家蛋糕坊裏,周袁和他的alpha並排而坐,李鶴安看著桌子上擺著的蛋糕才發現其實自己從來都不喜歡吃甜的,隻是因為周袁喜歡罷了。
「你別介意…」周袁怯懦地開口,「他不放心非要跟著…不過他聽不懂中文的。」
李鶴安沒說話,周袁看見他盯著自己麵前的小蛋糕,以為他想吃,將蛋糕推到他麵前。
「說說吧。」李鶴安抬起眼眸。
周袁緊張地端起咖啡,說,「大三的時候,李董找到了我,他讓我跟你分開,說是會給我一筆錢……真的很大一筆錢,我就是幾輩子也不會賺得了那麼多,我同意了,將我們要私奔的計劃告訴了他…李董就策劃我假死來離開你。」
事情簡單到一分鍾不到就說完了,李鶴安反應了很久。
空氣中海棠花的信息素裏夾雜著陌生的味道,他嘴角微抽,「缺錢為什麼不願意跟我說。」
周袁咬了咬唇,手在咖啡杯上畫著圈,想了想說,「你知道嗎,在我認識你之前,我從來沒喝過咖啡,我從三年級就在打工賺錢養家,我的生活裏隻有學習和賺錢,如果不是因為年年得第一學校會給家裏送生活用品,米、油,家裏需要的都會送,我肯定也不會努力去學習,我真的很缺錢,大一的時候遇到了你,你非常好,捨得給我花錢,我的學費、生活費你全都掏了,給我減輕了很大一部分壓力,如果不是這一點,一開始…我都不會跟你在一起。」
李鶴安放在腿上的手握緊了拳頭。
周袁捧著咖啡喝了一口,苦的皺了皺眉,繼續說道,「為了給我自己減輕壓力,我需要你給我的那些小恩小惠,你喜歡善良的,我就表現得善良,你喜歡單純的,我就表現得單純,你也確實很好,跟你在一起後你為我花了很多,可是…我還是很缺錢,非常缺錢,我的弟弟還小,父親身體不好,我需要大把的錢,我不能告訴你,我得裝成一個不為錢隻為愛的人,我知道如果你一旦知道真實的我,會受不了,會和我分開,你……就等於是我的錢包,我怎麼能讓你離開……
「我也想著,如果跟你結婚了,成了李家的少夫人,我以後肯定也不會缺錢了,所以我緊緊抓著你等著跟你結婚。李董找到我告訴我不可能讓我這樣的人嫁給你,他給我錢讓我配合演一場假死戲…我不可能不答應的。」
原來如此,這就是真相,真相比李鶴安想的要更殘忍,他握緊了雙手,脊背挺得筆直,他說,「那個遺言,是你錄的?」
周袁抬起頭,「去年李董給我打電話,讓我錄一段遺言給你,說你要結婚了,你…結婚了嗎?」
周袁語氣完全沒有李鶴安要結婚的過多情緒,帶著期待,似乎是在等著李鶴安給予他肯定的迴答。
李鶴安嘴唇緊抿,胸腔起伏過大,這是他發病的癥狀,腦海裏突然浮現出翁多的臉,他定了定心神,「結婚了,他很好。」
「那就好,」周袁終於輕鬆了下來,「我也…快結婚了,他也很好。」
說著輕輕靠在alpha身上,alpha也笑著摟住他的肩膀,周袁可能覺得不太好,又輕輕掙脫出。
李鶴安不想看下去,他扶著桌麵站起身,緩緩轉過身,想到什麼停下了腳步,問,「你被他標記了?」
「嗯,」周袁迴答,「假死後我就出了國,做了標記去除手術。」
怪不得,周袁的信息素裏蘊含了陌生的味道。
這一刻李鶴安覺得自己仿佛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