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嶼這才一點頭:「說完了?那我走了。」
關(guān)上門之前,裴嶼隔著一道玄關(guān),像是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把他心底的厭惡扔迴屋裏不帶出門:「媽,我說過很多次,我非常討厭你這樣稱唿我的朋友,但你向來不以為意——我以後不會再說了。」
林亞男麵上一怔,旋即又緊緊皺起眉,裴嶼不再理會,合上門,離開家裏。
人少年時候總覺得外麵的空氣比家裏的清新,裴嶼不知道別人是不是如此、是不是和他一樣隻要待在家就變得沉默壓抑。
裴嶼不再去想,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像某種轉(zhuǎn)移注意力的下意識行徑。
可碰巧這個時候,鄺野給他發(fā)來一條消息。
[曠野]:[國慶作業(yè)有要處理的嗎]
加上鄺野的微信,裴嶼就沒給他改過備註,一滑聊天界麵,通話記錄居然是多於文字的,條條都在半小時以上,實在有點神奇……看起來也好像有些親近。
裴嶼答非所問。
[山與]:[要去後門上網(wǎng),來嗎]
下一秒鄺野的語音就彈了出來,而裴嶼幾乎已經(jīng)習(xí)慣鄺野這種動不動給人打電話的隨意風(fēng)格了。
裴嶼按下接通:「說。」
「開學(xué)這麼久我都沒發(fā)現(xiàn)哪裏有網(wǎng)吧,找不到,接我一下行不行。」鄺野似乎聽見裴嶼這邊的風(fēng)聲,「你已經(jīng)出門了?」
「嗯,」裴嶼步行去學(xué)校隻要幾分鍾,就問,「過來多久。」
「不久,我在後門這邊租的房子,不會讓你等我。」語音對麵傳來一些嘈雜細碎的聲響,鄺野說,「我現(xiàn)在也出門了。」
裴嶼不知道為什麼笑了笑,大概是笑鄺野幹什麼這樣著急。
鄺野的電話來得猝不及防,裴嶼沒時間戴耳機,但他仍然沒有掛斷,就這樣舉著手機有一句沒一句地聊:「我住前門,你就在後門口等我吧,我們可能差不多到。」
「好。」鄺野一邊下樓一邊說,「原來你也這麼近——住得越近越容易遲到,你不覺得嗎?」
裴嶼早上從不會在家裏拖遝,因此沒迴答,隻是說:「怪不得你總在學(xué)校買早飯。」
「那不買怎麼辦,」鄺野說,「我也不能餓著啊,家裏又沒人做。」
裴嶼有些驚訝,他還以為像鄺野這種天之驕子,家裏人得放在手心裏捧著,就怕衣食住行照顧不周:「你父母太忙,不在家吃?」
「我自己住哦,學(xué)長,你想來玩兒嗎?」鄺野笑著說。
裴嶼短暫一怔,意識到鄺野的家庭關(guān)係可能不是他所以為的那樣,但禮貌不再多問,隻是嗤聲調(diào)侃:「我去幹什麼,陪你餓肚子嗎。」
聊些沒有意義的話,裴嶼繞道去後門,遠遠看見保安亭外站著個筆直高挑的身影。
鄺野耳朵上掛著耳機,聽裴嶼不說話了,似有所感看過來,然後朝裴嶼招手笑了一下。
裴嶼的高中生活總充斥著浮誇大笑,男高中生的笑容很不值錢,對於裴嶼來說實在不足為奇,但裴嶼卻腳步一頓,微微怔然。
他第一次看見鄺野不穿校服的樣子,薄衛(wèi)衣、牛仔褲、利落短發(fā),比誰都簡單——也比誰都好看。
裴嶼淺嘖一聲,踱步到鄺野身邊:「得瑟什麼。」
鄺野:「?」
既然自己住,裴嶼也就理解鄺野為什麼不知道附近有網(wǎng)吧了,因為鄺野的出租屋裏隻要有電腦,他不管幹什麼都沒人過問。
裴嶼壓下心裏冒頭的羨慕,領(lǐng)著鄺野七拐八拐進了窄巷裏的網(wǎng)吧。
鄺野跟在裴嶼身後,掃視過網(wǎng)吧裝潢,不確定道:「正規(guī)網(wǎng)吧?讓進嗎。」
裴嶼沒迴答,徑直走向前臺,就見網(wǎng)管抬起頭,熟絡(luò)道:「嶼哥來了啊。」
鄺野很輕一挑眉,裴嶼這才簡單解釋:「楊立發(fā)小。」
「他們仨都在那邊,直接去吧。」網(wǎng)管指了方向,說完又朝鄺野抬抬下巴,「生麵孔啊,嶼哥,你朋友?」
裴嶼沒反駁,隻是意味深長說:「臉熟一下他。」
網(wǎng)管一臉我懂:「成,這張臉好記。兄弟,下迴來你直接找我。」
鄺野還沒來得及對攀上關(guān)係這一點表示感謝,就聽裴嶼打趣說:「就這次,下迴你看到他來,記得把他轟出去。」
網(wǎng)管:「……」
「走了。」裴嶼輕飄飄瞥了鄺野一眼,抬腿進去了。
「……」鄺野朝網(wǎng)管尷尬而不失客氣地一點頭,跟上裴嶼,哭笑不得,「學(xué)長,怎麼剛來就給我拉進黑名單了。」
裴嶼臉上露出一點點得逞似的生動笑意,調(diào)侃說:「明德高一年級的第一名,出來上什麼網(wǎng)。」
鄺野無辜眨眨眼:「學(xué)長,你月考也是年級前十,你可不能嚴(yán)於待人寬於律己。」
裴嶼笑意一僵,臉驀地黑了,咬牙切齒:「要、你、管。」
裴嶼輕車熟路找到熊俊傑三人,拉開板凳挨著楊立坐下,還沒給他們打招唿,就先指著電腦對鄺野說:「現(xiàn)在網(wǎng)吧都和派出所掛著,這幾臺沒報的機子是脫控的,不用身份證直接開就行。」
鄺野表現(xiàn)得很乖巧:「好的。今天很可能是我高中生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來上網(wǎng),我會好好珍惜的,謝謝學(xué)長。」
裴嶼哼笑一聲:「少陰陽怪氣的,你煩不煩。」
其餘三人:「……」
熊俊傑他們很震驚,剛才餘光看見兩個人走過來,還以為是遙遠的曾一本開了閃現(xiàn),萬萬沒想到會是鄺野。他們各自張著嘴巴,煙都掉落在桌上,把「嶼哥來了啊」憋迴嗓子,換成了融匯千言萬語的「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