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唉聲嘆氣地站起來,走到門口,換上鞋走了。
程殊楠又病了一場,瘦得隻剩一把骨頭,兩周後才拖拖拉拉好起來。等再出來,感覺整個人都空掉了。
梁北林開始安排司機接送他,不肯再讓他獨自出門,去學校之外的地方也有人跟著。
新學期從外地借調過來一位新教授,給院裏上了幾堂文字美學公開課。程殊楠因請假沒上過,池小禾便天天在他耳邊講,新教授人溫和又帥,講課還很有趣,吸引了無數學生來聽他的課。有人把教授講課的視頻發到網上,已經在「盤點那些能出道的老師」話題榜上高舉榜首。
池小禾找出講課視頻給程殊楠看,嘴裏可惜著:「聽說借調過來隻有半年,之後就迴原來學校了。」
程殊楠看著視頻裏的人,微怔了一下。
池小禾還在扒拉手機,突然奇怪道:「咦?那個出道老師的話題怎麼沒了?還有文教授講課視頻也不見了。不敏感啊,是被壓下去了?」
程殊楠說:「可能是對方家裏人不喜歡暴露在人前吧,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出這種風頭!
池小禾點點頭:「說得也對,文教授看起來就是那種醉心學術不愛社交的人。不知道他家裏是什麼背景,不過他看起來很養尊處優,家裏應該不一般吧!
「嗯,」程殊楠含糊著說,「應該吧。」
兩人提前十分鍾進門,階梯教室已經坐滿了人,連過道都擠滿了學生,要不是池小禾提前占下位置,兩人也得坐過道。
文教授踩著上課鈴進來,環顧一圈教室,淡定地開始上課。
下課鈴一響,文教授迅速收拾好東西走出教室,原本還想等著要手機號的學生一片哀嚎。
程殊楠跟在人群最後麵,出教室沒幾步,聽到廊柱後麵有人叫他名字。
程殊楠停住腳,恭敬地說:「文教授好!
池小禾在旁邊瞪大眼一臉驚訝,文樂知跟他說:「同學,我找程殊楠有點事,麻煩讓我們單獨聊一會兒可以嗎?」
池小禾趕緊說:「好的好的教授,您隨便聊,我先走了。」
然後一臉受寵若驚地傻笑著跑了。
文樂知打量了一會兒程殊楠:「你還認得我啊!
程殊楠點點頭垂首不語。
當然認得。那麼耀眼的人,看一眼就難以忘記。
程家最早是在元洲發的家,後來分成兩派,程殊楠曾祖父那一代帶著家人來域市發展,自此兩家分隔南北兩地。到了程存之這一代,域市程家後人出眾者少,實則日漸衰微,程存之做人做事都極為激進且無視法度秩序,兩家來往更是寡淡。
文樂知是元洲程家實際掌控人程泊寒的合法愛人,兩人結婚時,程殊楠跟著父親哥哥去送過賀禮,隻在婚禮上匆匆見過一麵。原本以為文樂知肯定不記得他,既不記得,就沒相認的必要。
畢竟程家破了產,就連最親近的人都在遠離他,遑論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遇到了,就當隻是師生關係,人家未必願意和他有私下裏的來往,這點他是識趣的。
可沒想到文樂知竟然主動找他。
文樂知說:「認出來了,也不打個招唿呢?」
程殊楠抿了抿唇角:「對不起文教授,我不是故意的。」
文樂知想了想,嚴謹地說:「按順序看,我應該是高你一輩的,但我也不知道你該叫我什麼,就叫教授吧!
「……」
文樂知轉身往前走:「程殊楠,跟我去辦公室。」
「我借調過來是因為至少要有兩所重點院校的教學經驗,才能升正教授,不完全是因為你在域市!
文樂知邊走邊言簡意賅地說明來意。
「你哥哥找了泊寒,說了你的情況,希望我們能幫你一把。你男朋友叫什麼?梁北林是吧,泊寒查了他,這個人不太好動,也不好惹,想要讓你安全遠離他很難!
文樂知皺了皺鼻子,引用了程泊寒的一句原話:「梁北林這人鋒芒不露,城府很深,背景還有沈家那一大攤子,他若真不想放人,勢必是要大動幹戈的!
還有句原話文樂知沒好意思說——不值當的。
程殊楠已經被巨大的信息量說暈了。這會兒緩過神來,隻是沉默地聽著。
文樂知不說,他也明白,沒人願意為了一個多年不來往的遠房親戚,大動幹戈去得罪梁北林。
「你家和關家的事,」文樂知想了想措辭,用了很委婉的表述,「是你爸虧欠在前,關家孩子走到今天,要報仇,別人說不出什麼來!
「但你是無辜的。你爸沒了,他不該再拿你解恨!
「你哥實在沒辦法了,才找到泊寒這兒,他說對不起你,希望泊寒看在程家老爺子的麵子上,能幫你一把!
「其實泊寒之前就安排了人過來,但梁北林很警覺,看得你也很嚴,就一直沒和你接觸上。」文樂知說,「正好我要選學校,幹脆就選了這裏,先看看你這邊是什麼情況,有什麼想法!
程殊楠停下腳步,天有些熱,他走得微微出汗。
他用手背擦一把,覺得自己站在日光下無所遁形:「……我們簽了一份協議。」
文樂知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原本是一年,他說等我畢業之後就結束,」程殊楠磕磕絆絆地說,「……可他說,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