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密切注視著這群領主臉上的表情。
現在正是最緊要的時刻。阿基坦公爵已經遭到了襲擊,已經可以肯定他會下定決心攻打過來。可馬車上的這些領主卻並沒有直接遭到阿基坦公爵的襲擊。要利用這些領主來進攻阿基坦公爵,就意味著要給這些領主一定的自由。如果他們不能下定決心,但凡有一個人產生“和阿基坦公爵再聯係一下”的想法,艾拉的反間計就會被戳破
而艾拉手上的軍力,是不足以鎮壓這群領主的軍隊的。
她發現大多數領主都正在沉思。這不是什麼好現象,思索的越多,謊言就越容易被識破。
她忽地抽出一把劍來,割斷了凱爾希伯爵手上的繩索。
“既然事情發展成這樣,那我就沒必要押送你們迴阿基坦了。”她說道,“剩下的繩索,就由你凱爾希伯爵給他們解開吧。你們自由了。”
“等一下!”凱爾希伯爵慌了,連忙攔住了艾拉,“你要去哪裏?”
“怎麼?還有什麼事嗎?”艾拉扭過頭,“我不殺你們,就是想放了你們的。押送你們迴阿基坦,隻是為了不讓你們影響到巴黎的作戰。可阿基坦公爵既然跑到這裏來了,那巴黎的戰事肯定是已經結束了。我留在這裏也沒意義了吧?”
“你說……”凱爾希伯爵小心翼翼地看著艾拉,“巴黎的戰事,公爵他是贏了,還是輸了?”
艾拉聳了聳肩:“如果贏了,他迴阿基坦幹什麼?”
艾拉說的是實話。阿基坦公爵的戰略目標是進攻海盜王國,如果贏了,那他現在肯定在巴黎集結各方諸侯,再不濟,也肯定要進軍圍攻諾曼底。至於以為凱爾希伯爵反叛,害怕他們倒戈進攻阿基坦公爵領所以率軍迴援這種可能……好好的,他怎麼會想到凱爾希伯爵是要反叛呢?阿基坦公爵又不是神經病,對吧?
“那果然是輸了。”凱爾希伯爵擦了下額頭的冷汗,“確實,一半的兵力被我帶走,他很難獲勝。所以……他現在是要拿我們出氣了?”
凱爾希伯爵這話一出,那群領主一下子炸開了鍋。
“公爵他怎麼能這樣?我們並沒有反叛!作為封臣,我們應盡的義務已經盡到了!”
“沒錯!我們拚盡全力作戰,然後被打敗,這時候投降又怎麼了?聯邦幾百年來都是這樣子的!”
“我們繳我們自己的贖金,又沒有問他要!難道非得讓我們死在戰場上,他才好受嗎?”
……
“我覺得你們不用這麼緊張吧?”艾拉“安慰”這群領主,“你們都是阿基坦公爵信任的封臣,他來了,你們跪在地上哀求一下,他總不至於還會下殺手吧?就算要殺,最多也隻殺幾個典型,你們這麼多人,他不可能全殺光的。全殺光領地就要亂了……”
自然,那群領主更氣憤了:
“我們又沒有做錯什麼事,為什麼要求饒!”
“被俘確實是汙點,但我從沒聽說有領主用這個汙點來處罰封臣的!他這麼做,完全就是一個暴君!”
“我在戰場上被你們打敗,所以才向你們下跪求饒。要我向他求饒?除非他也在戰場上打敗我!”
……
“要不,你們就這樣散了,跑去其他領主的領地躲一會兒吧。”艾拉繼續“出謀劃策”,“阿基坦公爵這一次敗退,是大勢已去。法蘭西島伯爵奪迴巴黎,很快就會用反叛的罪名來進攻阿基坦公爵,之前那些舉棋不定的領主,肯定也要站隊了。過不了多久,阿基坦公爵就被送上斷頭臺,然後,你們就能安全迴來了。”
凱爾希伯爵搖了搖頭:“公爵失敗,我們也沒有什麼好下場。”
“不會吧?阿勒曼尼聯邦的律法我還是懂一些的,你們是阿基坦公爵的封臣,不是法蘭西島伯爵的封臣。阿基坦公爵進攻法蘭西島伯爵是反叛,你們跟阿基坦公爵進攻法蘭西島伯爵則隻是履行義務……”
凱爾希伯爵打斷了艾拉的廢話:“阿基坦公爵雖然失敗,但真要進攻阿基坦公爵領、將他抓住,你們應該還是需要不少功夫的吧?”
“嗯?你想說什麼?”
艾拉注意到,凱爾希伯爵的眼裏已經透出了某種決意。她在心裏暗暗發笑——自己的計策,終於要成功了。
凱爾希伯爵緩緩轉過身子,注視著他的那些同僚們。
“諸位,我有一言。”
一陣咽唾沫的聲音響了起來。雖然凱爾希伯爵的話還沒有說完,但這些領主都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我們並沒有對不起阿基坦公爵——但是,你們已經看到了,公爵他已經瘋了。”
那群領主們配合著點了點頭。
“如果就這樣看著公爵被加洛林擊敗,阿基坦公爵領就會易主。雖然謀反的罪名安不到我們頭上,但可以肯定的是,公爵的家族會在阿基坦公爵領完全失勢。而我們的勢力,也會在日後被一步一步地削弱吧。”
寂靜無聲,所有人安靜地都聽著凱爾希伯爵的發言。
“我的家族,一直都在輔佐著阿基坦這片土地上的公爵,距今已經有十多代人了。光是我,就已經先後輔佐了兩任阿基坦公爵。領主換了,從父親換成了兒子,但是家族沒換、領地沒換、和我的契約也沒換——為什麼?因為我們的契約,並不是立給某一代的某一個阿基坦公爵的,我們對著劍宣誓效忠,效忠的是領主的家族,效忠的是領地的統治者!可如今,這一代阿基坦公爵的所作所為,已經要讓他的家族毀滅,難道我們就不應該出手製止嗎?”
“我是阿基坦公爵的封臣,我要讓他的家族延續下去。”凱爾希伯爵瞪起了眼睛,“所以,我提議,我們去輔佐公爵的長子,幫助他大義滅親,將反叛之人的腦袋交到執政官的手上!這樣,我們的祖先所效忠的那個家族,才能依然是阿基坦公爵的領主!這樣,才能不背棄我們的祖先所立下的誓言!”
這一段話,聽得艾拉都愣住了。她怎麼都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凱爾希伯爵想的居然是怎麼保存住阿基坦公爵的家族。
難怪,他是阿基坦公爵最信任的封臣。
“公爵他的部隊都喝下了強力的藥水,而我們喝過的藥水,藥效都已經被你清空了。”凱爾希伯爵扭頭看著艾拉,“直接打我們沒有勝算,所以需要你們的幫助。你們的那個毒藥,能給我們用一用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們用吧。數量夠,要多少有多少。”
艾拉這麼迴答道。
當然,這也是徹頭徹尾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