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昏迷前最後的記憶,就是那張帶著防毒麵罩的臉。
不知道是什麼成分這麼厲害,竟然能讓她也架不住暈倒。
她在地上坐了足足半小時,才有力氣勉強站起來,小步小步的挪到門口。
整個房間隻有一個大鐵門從外麵被人上了鎖,唯一的一個小窗戶在牆角屋頂與牆麵交界的地方,四四方方一個小窗子,也多虧了它,屋子裏才不至於那麼昏暗。
葉三嚐試著推了推門,鐵門絲毫未動,她索性一咬牙,一用力,手掌下麵出現了個小小的凹槽,但是門沒有絲毫要被打開的跡象。
她看到那個凹槽,眉頭皺了皺,最後還是放棄了破門,迴到剛剛自己醒來的地方。
她的目光落在依然昏睡不醒的陳乙丙身上——她現在腦子一團漿糊,需要一個人能和她一起思考。
葉三蹲在陳乙丙身邊,伸手掐他的人中,捏他的鼻子,甚至還“輕輕”打了他兩巴掌。看著他紅潤的雙頰,葉三陷入了糾結之中。
看裏她真的是醒的太早了。
正這樣想著,牆角的小窗口裏,突然被風吹進來一根小小的羽毛。
葉三瞇了瞇眼,二話不說起身就衝上前一把把羽毛抓在手裏,舉到臉前。
“哎哎哎疼疼疼!”臣良的聲音在屋裏響起。
葉三急忙鬆手,羽毛從她的指尖慢慢飄落在地上,變出一個巨大的男人。
臣良揉了揉額角,眉心皺起:“我好不容易才進來的,剛才你一掐,差點把我魂都掐沒了!”他這話說的倒不是誇張。
他盤腿坐在葉三對麵,轉頭掃了一圈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人,搖了搖頭:“這個村子太邪門了,我差點就進不來。”
果然是個村子。
葉三急忙問道:“村子?那我們現在具體在哪?還在s省嗎?”
臣良搖搖頭,語氣有些無力:“我在飛機上就被那男人識破了身份,他不是普通的人類。”
葉三心裏一緊。
她隻知道男人看穿了她假扮自己,但沒想到是直接看穿了臣良的身份。
“當時飛機上不是一片混亂嗎?我本來計劃趁亂先走,然後悄悄跟著你,誰知道那個男人用了什麼奇怪的邪術,竟然讓我的靈體無法從飛機上出去!沒辦法,我就隻能跟了過來。”臣良難得眼裏都是困惑,“我在人界這麼多年,除了老池,我沒見過像他這麼厲害的人了。”
提到池仲景,葉三心頭泛起一股悶悶的感覺。
她看看周圍這簡陋的房間,還有躺了一地不省人事的同學,還有坐在對麵低頭思索的臣良,那種感覺更甚。
她輕輕歎了口氣。
“不知道老板現在知不知道我們這樣。”葉三無奈的縮了縮脖子,雙手環著膝蓋,下巴搭在手臂上。
臣良摸了摸下巴:“劫持飛機這麼大的事,而且我上飛機之前也通知過他,他應該是知道的。”想到這,他伸手摸了摸葉三的腦袋,露出一個撫慰的微笑,“放心吧,你老板這麼厲害,他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也許是他語氣中安慰的意思太明顯,葉三竟然有點哭笑不得。
“你......”
“你......”
葉三開口的同時,地上也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
兩人齊齊朝著身邊看去——陳乙丙正撐著地麵費勁的坐了起來,眼睛盯在臣良海放在葉三頭頂來不及收迴的手上。
“你醒了!”葉三急忙俯身,伸出手臂扶著陳乙丙坐正,看著對麵的人隻是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動作頓了一瞬,就能像臣良一樣盤腿坐的端正,心裏不禁滑過一絲讚歎。
要知道,剛才的她可是緩了半天才能勉強坐起來呢。
陳乙丙坐了一會兒,抬頭看向臣良,眉頭似乎皺了皺:“你怎麼在這兒?”
臣良麵色一僵。
要知道,陳乙丙可是還以為他已經坐了昨天晚上,不,應該是前天晚上的航班提前迴去了呢!
他絞盡腦汁,最後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遍的葉三。
葉三瞥了一眼臣良,然後解釋道:“嗯,他是個鳥精,來救我們的。”
臣良:“......”你這算是哪門子解釋?
他急忙轉頭看向四周——萬幸的是,似乎隻有陳乙丙一個人醒來了。
“既然是來救我們的,為什麼也在這兒坐著?”陳乙丙似乎很快接受了臣良的新身份,不過說來也是,身邊有葉三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在,似乎其他妖魔鬼怪再怎麼出現也是可以接受的了。
臣良搖搖頭,嘴角漾起一絲苦笑:“這個村子很邪門,從外麵進來不容易,想出去就更不容易。”他指指鐵門外麵,“不過好在門外麵並沒有看守,可見他們並不害怕我們能出去。”
“不過在飛機即將降落的時候我有過一個模糊的定位,這裏應該距離s省不是很遠。”臣良又補充道。
提起飛機,葉三又想起了那一幫膽大包天的劫匪,還有那不知道是什麼的化學物質:“之前兩次被人綁架,乙-醚都沒能放倒我,昨天這是怎麼了?”
她仍對那個迷倒她的不明氣體耿耿於懷。
“大概是笑氣之類的吸入型麻醉劑,和乙-醚原理相仿,但它裏麵又加了其他的什麼東西。”臣良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身上沒有任何工具,隻能存了一些在肚子裏,迴去再研究研究。”
葉三順著臣良手指的方向低頭看了看他的肚子,確實微微凸起,忍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
“你看我們仨,像不像被妖精抓了的取經三人組?”她指指自己,“妖怪想要的唐僧。”然後點點身邊的陳乙丙,“無辜被牽連的沙和尚。”最後指尖定格在臣良的肚子上,“咯咯”一笑,“肉最多的二師兄。”
臣良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
要不是為了救她他會拚死迴了著邪門的村子嗎?二師兄你妹哦!
可能是吸入的化學氣體在體內還沒完全消失,陳乙丙醒來後明顯沒有他們兩個非人類看上去精神,主要表現在從醒來到現在,他幾乎沒有說一句話。大部分時間都是葉三和臣良有一搭沒一搭的交談著,他隻伸直腿靠著牆麵,雙腿交疊,懶懶的沒什麼精神的聽著。
距離葉三醒來已經過了將近三個小時。
依然沒有人來搭理他們,也沒有其他人再醒來。他們三個人(其實主要是她和臣良)聊天的內容也漸漸從飛機上的一夥劫匪變成了隨便聊天。
“說道你們那個老板。”臣良的話匣子算是徹底打開了,“平時拽的二五八萬,裝的一手好逼,我跟你們說,除了我,根本沒人忍得了他那怪脾氣。”
他轉頭,看見陳乙丙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手一抬:“你不用說了,我記得,你那天晚上跟我吐槽過了。”
陳乙丙臉色一黑。
葉三倒是聽的饒有興致:“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啊?”雖然臣良的性格也稱得上是成熟,但比起池仲景還是千差萬別,而且她記得,自己似乎很久以前曾經問過老板和臣良的關係,他當時是怎麼迴答的來著?獵物與獵人?
臣良背脊一僵,擺擺手:“這也算事我的黑曆史了。”他的語氣有點無奈,“當年我剛來人界,人生地不熟的,還沒落地就被人一槍從天上打下來了。”
“獵人就是老板?”葉三忍不住問道。
臣良搖搖頭。
“那麼是老板把你救了?”
臣良繼續搖頭,歎了口氣:“池仲景順著我掉下來的方向找過來,然後花了兩百塊錢把我買了下來。”
“然後他就養著你了?”葉三點點頭,若有所思。
原來老板是個這麼善良的人。
“不。”臣良悲憤的抬頭看著屋頂,“他把我直接串成串放在火堆上了。”
陳乙丙:“......”
葉三:“......”......這,原來是相愛相殺的複雜關係啊。
“哢啦。”
三個人瞬間一個激靈,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鐵門。
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葉三和陳乙丙立刻躺在地上緊緊閉上眼,而臣良也一溜煙變迴羽毛,朝著上麵的窗口飄去。
似乎是有人在門外擺弄鐵鏈。
“嘩啦啦啦。”似乎是鐵鏈被抽走的聲音。
鐵鏈被人抽走之後,門外的聲響就漸漸減弱,直到沒有任何聲音,恢複了最初的安靜。
葉三不敢睜眼,隻能靜靜的在地上躺著。
半晌,她聽到了門被人打開的聲音。
“嘎吱——”
葉三緊閉雙眼,調整唿吸。
“好了。”一道熟悉的男聲從不遠處響起,“別躺著了。”
葉三聞言,猛的一睜眼——陳乙丙站在鐵門旁,手還扶在門的邊緣,此刻他正半轉身側臉看著從地上坐起來的她。
她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手胡亂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不早說!”
她三步並作兩步跟在陳乙丙身後,抬頭朝門外看去——時間大概是傍晚,天空都是橘紅色的火燒雲,小村也並不是想象中的破敗,就拿她眼前現在這個小院子來說吧,院子一側還種了兩棵桂花樹,雖然已經過了花開的時節,但空氣中還是彌漫著絲絲甜香。
往上看還能看到小屋煙囪升起的縷縷青煙——如果她們不是被綁架來的,這樣一個安寧的小村也能是個度假放鬆的好去處。
葉三朝四周望望,臣良的羽毛從她頭頂一圈一圈的轉,徘徊了半晌,停在了她的耳垂上,成了一隻看上去很精致的耳飾。
葉三抬手摸了摸那片小羽毛,踏出鐵門。
頭頂的雲彩像是起了一團火,順著微風慢慢籠罩了整個小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