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江東省鋼鐵廠的地皮被理順關係，這個存在了十多年的難題終於是塵埃落定。各大銀行隻收到了原先貸款出去的本金，利息沒有提，這是上級下的指示，也都沒有再較真。金城石油化工公司主動退出，沒有追究自身的損失。


    薑書升終於是可以睡大覺了，兩全其美嘛，地皮解決，一切跟四海通集團的約定向著好的方麵發展；同時，李木奇可以走了，這個燙手山芋，在手裏一分鍾，風險就會增加一點。


    他知道本次劍走偏鋒，私自去抓李木奇，一定會得罪很多人，也會被人抓住把柄。沒辦法，官場之中身不由己，如果處理不好地皮的事情，王黎民那邊無法交代，思來想去，隻能是這麼辦。


    明天就是渣子堆移除的儀式，等這一天太久了，多少還有些惴惴不安，生怕事情再出幺蛾子。他走到辦公桌旁，拿起電話給羅大銘打了過去，要求辦手續，放李木奇。


    這尊大神，羅大銘也是不想攥在手裏了，接到指示，立刻喊過了邵秋，詢問具體事宜，做好隨時釋放李木奇的準備。


    “叮叮…”薑書升剛放下電話，又響了起來。


    難道是羅大銘，他剛才還有沒聽明白的事情？再次打電話過來確認？“我是薑書升，請問哪位？”


    “我是房濤啊，薑區長。”對方語速很快，情況有些急迫。薑書升眉頭一皺，怎麼會是他？這又是什麼事情，最近跟王黎民的大秘書通話很頻繁啊，“請指示，房秘書。”


    “王市長跟你通話。”


    薑書升心跳加速，這個市長親自打電話的情形，在最近幾個月頻繁出現，“我是王黎民……”剛說完這句話，稍微停頓，給了薑書升反應的時間。


    “您好，王市長，聽您指示。”


    “李木奇先不要放！剛才省委領導打電話過來，親自為這件事情作了指示！”王黎民語氣強硬，不容任何質疑。要不是親耳聽到這句話，薑書升還真是不敢相信，人家把事情擺平了，付了錢，為什麼還不放人。


    “…是什麼原因？”薑書升小聲的詢問。


    “這個你不用管了，聽我說，在我沒有給你話之前，任何人的話都不能聽，明白嗎？”王黎民霸道的口吻再現。薑書升納悶了，靈機一動：“包括周…”


    “包括，任何人，明白嗎？”王黎民果斷的迴複。


    通話很簡單，隻有幾句，裏麵包含了太多含義，薑書升一時間難以猜透。怪不得剛才還惴惴不安，尼瑪，原來是這件大事，李木奇一直扣在自己手裏，會招來大風的！


    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句話又加深了一層認知，不是李木奇不想走，也不是薑書升不想放人，而是有人根據此事要做文章。


    “薑區長，你這可就難為我了，這個李木奇在我手上，我是擔風險的，萬一出點什麼差池，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羅大銘聽到薑書升的吩咐，這是第一句話。


    薑書升加重了語氣：“實話跟你說了吧，這是王市長剛才給我打的電話，說的很明白！”


    “可是這個東西口說無憑啊，一旦追究責任，上麵不會替你說一句話。”羅大銘脾氣火爆，急眼了，在電話裏意見一大籮筐。


    薑書升等到他說完了，用力的按了桌子角，“你的顧慮我都明白，我也是聽從上級的指示嘛。”


    “嗨，沒辦法啊，本想著幹一票就收手，真是越鬧越大，完全脫離了我們的掌控嘛。”羅大銘低聲抱怨一句，他麵對的不但是區裏這一級，還有市公安局的施壓。


    薑書升也歎了口氣：“這個估計是上層領導的權力鬥爭，我們呀恰好鑽進了人家的棋局，被人借力了。”羅大銘能夠說什麼，市公安局的董加林得罪定了，這個時候隻能選擇薑書升這一邊，報團取暖唄。


    “你要記住一點，我們是按章辦事，按法律辦事，不是按照上級某個人的指示辦事！這就可以了。”薑書升安慰了一句，他明白在這樣的背景下，這句話的含金量有多大。


    “那好吧，但願我們在人家的棋局中，不是個‘小卒子’就好，隻能前衝不能後退。”羅大銘能有什麼辦法，處在食物鏈的最低端，總不能一招打爆boss吧。


    “嘿嘿，要想不被踢出局，那就努力成為不可替代的棋子，你我別無選擇，隻能是硬著頭皮跟了！”薑書升開脫了一句。


    羅大銘有氣無力的迴了一句：“那好吧，我打電話通知拘留所，暫停辦理手續。”


    放下電話，薑書升陷入了思考，是不是自己太過於想出政績了，在地皮這件事情上一意孤行，陷入了死胡同。這下好了，成為了別人權力鬥爭的棋子，無論結果如何，自己這樣的一個縣級幹部，根本就是草芥，不值得一提。


    即使孫輝這邊戰勝了趙棟權，一個縣級幹部的分量可有可無，沒人會想到；反過來，一旦失敗了，自己那可就陷入了深淵。


    本想著做官場清流的薑書升，此時此刻才發現，無形中卷入了一個漩渦，即使你想跑出來，都不可能。他猶豫再三，還是再次給王黎民打了電話，無論如何也要說說內心的想法。


    “嗡…”接通電話的聲音響了十多聲，依然沒有迴音。那邊不接電話，薑書升心裏更加沒底了，當時從市委組織部下派之時，楊宇森就曾經提醒過自己，在官場之中，不要尋求站隊，不要主動要求站隊。雖然說站隊可能是短暫幫助仕途飛升，時間久了，毒副作用就會加大，慢慢侵入人體，無法自拔。


    天真的薑書升，本以為是攀上了王黎民這棵大樹，在仕途上能夠青雲直上，現在才發現，有些天真了！就在這進退兩難之際，他還是想到了自己的老領導—楊宇森。


    經過今天這件事情，薑書升突然感受到了一點，那就是自己的老領導楊宇森原先跟王黎民走的很近，最近好像感情降溫了，不太聯係。


    “老領導，您好，我是書升啊。”


    楊宇森接到電話，並不驚訝，“嗬嗬，是你小子，什麼時候想起我來了，最近可是風光不小啊。”薑書升沒聽懂咋迴事：“風光？什麼意思啊嗎，老領導。”


    “你就別裝了，市裏都傳遍了，說是你天天被王市長帶在身邊，儼然成了市政府秘書長啊。”楊宇森的口吻很輕，不知道啥意思。薑書升心底一緊，“這個…有些誇大吧，我們因為一個項目的事情，最近經常聯係。”


    “得了吧，你是跟著我長大的，你的官場思維，我是摸的很清楚。你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不會是單純聊天吧。”楊宇森爽快的問道。


    薑書升嗬嗬一笑：“怎麼可能，我遇到了難題，想當麵跟你請教。”


    “小崽子，你現在是春風得意，還能想起我來？”


    薑書升一本正經：“那不能，你是市委組織部長，權力大得很，我要時刻匯報自己的思想嘛。”


    “嗬嗬，別提了，來了再說吧。”要在平時，他說這句裝逼的話，一定會受到楊宇森嘲笑的，此時沒有，楊宇森似乎有難言之隱，話到了嘴邊又迴去了，簡單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