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很害羞啊,”那個家夥說,“他是從哪兒來的?”
“他說他來自未來。”艾瑪說,“要我說,他一定是個瘋子。”
“圓腦袋”的臉上現出奇怪的表情,“他說他是什麼?”
這時,他認出了我。他大喝一聲,把酒瓶扔在地上,從吧臺後向我衝了過來。
我準備跑出去。但是,沒等他出來,艾瑪已經把剩下的半杯酒潑在吧臺上。接下來,她表演了神奇的一幕。
她用手掌心對準了吧臺桌麵。不一會兒,桌麵爆發出一道一米高的火焰。那個家夥號叫著,拿起毛巾撲打著火苗。
“走這邊,囚犯!”艾瑪向我命令道。她勾住我的胳膊,拉著我向壁爐走去。“現在,把你的手借給我用,我們要做一件事情。”
她跪在地上,手指伸進地板上的一條裂縫。我也伸了進去。我們一起用力,掀起了一塊地板。地板下麵有個洞,寬度和我的肩膀差不多——原來這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神父密室”。酒吧裏煙霧彌漫,那個吧臺夥計正在奮力撲火。我和艾瑪先後跳進洞裏,從酒吧消失了。
跳進洞裏,我們進入了一個長約四英尺的管道。裏麵先是一片黑暗,後來充滿了橘黃色的光。一個小小的火球懸浮在艾瑪手掌上方,它就像一根蠟燭,照亮了漆黑的管道。好不容易走到了管道盡頭,卻發現這是個死胡同。
“推開它!”艾瑪大聲叫著並推了我一把,“前麵有扇門。”
我看著她手中的火球,一時忘了別的事情。艾瑪從旁邊擠到了我前麵。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抬起雙腳,踢著牆壁。牆打開了,外麵豁然一亮。
我們走進一條巷子,這時我聽到了米勒德的聲音。“你們總算來了。剛才那場戲,你覺得好玩兒嗎?”他說。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艾瑪說。我想,她一定正在為自己剛才在酒吧的表演得意不已呢。
米勒德帶著我們走到一輛備好的馬車前。我們鑽進車裏,把帆布篷拉下來。沒等我們注意,一個男人跨到馬上。他拉了拉韁繩,馬兒抬起蹄子,載著我們顛簸而去。
開始,我們一句話也不說。外麵的聲音越來越小,從這一點可以判斷,我們已經駛出了小鎮。我鼓起勇氣,問了一個問題。“你們怎麼知道這兒會有一輛馬車?還有,飛機是怎麼迴事?你們怎麼知道那時候會出現飛機的?是因為你們擁有超能力,還是別的原因?”
艾瑪發出一聲竊笑,“才不呢。”她說。
“因為昨天都發生過,”米勒德說,“所有這些事情,每天都會發生。難道在你的時光圈裏,不是這樣嗎?”
“什麼?”
“他不是時光圈裏的,”艾瑪低聲說,“我不是一再跟你說了嘛,他是個幽靈。”
“我不這麼認為。幽靈被抓住後,是不會這麼馴服的。”
“知道了吧,”我低頭對艾瑪說,“我不像你說的那樣。我是雅各布。”
“等會兒就知道了,現在你給我閉嘴。”說完,她站起身,卷起帆布篷的一角。篷子上方出現一道狹長的藍色,那是天空。隨著馬車前行,狹縫上空的雲彩也不停地變幻著。
第六章
當最後一排農舍從我們身後消失,我們不聲不響地從馬車上溜出來,車夫毫無察覺,繼續駕車向前駛去。我們徒步翻過山脊,向樹林的方向走去。艾瑪走在我旁邊,一言不發,看上去神情憂鬱。她一直緊緊地抓住我的胳膊,似乎一鬆開,我就會跑掉。在我的另一側,米勒德一邊嗯嗯呃呃地自言自語,一邊不時踢著石頭。
我感到既疑惑又緊張,時而又覺得興奮。一方麵,我感覺一件大事就要發生了,甚至有點期待;另一方麵,我希望能夠醒過來。不管這是夢境也好,還是幻覺也好,我希望能夠馬上醒過來。也許,醒來之後,我發現自己正趴在家族藥店休息室的桌子上,嘴角淌著口水,想著這幾個月的遭遇,我不由得說了聲:“天哪,這個夢可真奇怪。”然後走出休息室,繼續幹著從前那份厭煩的工作——扮演我自己。
但我終究還是沒有醒過來。我與手掌能生火的艾瑪和會隱形的米勒德一路結伴而行。我們走進一片樹林,林中有一條路,這條路清晰而且開闊,不遜於我在國家森林公園裏見過的任何一條道路。從樹林出來,我們踏上一片開闊的草地。草地上開滿了鮮花,中間點綴著整潔的菜園。穿過草地,我們抵達了那棟房子。
我疑惑地看著眼前的房子——不是因為它很難看,而是因為它實在太漂亮了。原來那些錯位的牆和破窗戶都不見了,記憶中懶洋洋地耷拉著的角樓和煙囪,現在都筆直地伸向天空,原來那些死死地纏在牆上,似乎要把整棟房子吞噬的藤蔓,現在也都老老實實地排在一邊。
我被拉著走在下一段石板路上,再上幾級剛被刷過的臺階,來到門廊跟前。看上去,艾瑪不再視我為威脅,但在進去之前,她轉到我身後,將我的雙手反綁起來。我想,她這是做給別人看的。她現在是滿載而歸的獵人,我就是那可憐的獵物。她正要帶我進去,米勒德止住了她。
“他的鞋子太髒了,”他說,“不能讓他把地上踩得到處是泥,那隻鳥會罵我們的。”
我停下來,脫下鞋和同樣沾滿了泥巴的襪子。在米勒德的建議下,我卷起褲腿,這樣,褲子上的泥巴就不會沾到地毯上。艾瑪不耐煩地抓著我,猛地一拉,將我拽進大門。
我們進入一條走廊。記憶中,這條走廊原來放著一堆破家具,無法通行,但現在暢行無阻。我們穿過走廊,經過樓梯。扶手外麵的飯廳裏,一張張好奇的麵孔清晰可見。雪白的石膏不見了,在它原來的位置,擺放著一張長長的木桌,木桌四周圍著椅子。還是那棟房子,但現在,一切都擺放得井然有序:模具上的鏽跡沒有了,被牆紙取而代之;花瓶裏的鮮花正在盛開;一堆堆爛木頭和麻布變成了沙發和椅子。曾經的昏暗,讓我以為這裏是沒有窗戶的,但現在,透過高大的窗戶,陽光筆直地照射進來,整棟樓明亮無比。
我們來到一間屋子前。艾瑪命令我靠牆站好、不準說話。
“我去報告院長,你可要把他看好了,”艾瑪對米勒德說。我感覺他抓住了我的胳膊肘。艾瑪離開後,他馬上鬆開。
“你就不怕我對你怎麼樣嗎?”我問他。
“不是特別害怕。”
我轉過身來,窗外的景象讓我呆住了。院子裏,一群小孩正在嬉戲玩耍。我認出了他們,因為看過照片。他們有的正躺在樹蔭下,有的正在搶球,不小心跌入花叢中,身上落了一層五顏六色的花瓣。沒錯,這裏就是爺爺曾經描述過的天堂,那個迷人的小島,還有那些會魔法的孩子。如果這是一場夢,我寧可不會醒來,最起碼不要馬上醒來。
草地上,一個孩子將球踢了一腳,因為用力太猛,球飛進了一個高大的野獸造型嘴裏,掉了進去。原來,草地上豎起了一排動物造型的灌木,這些造型惟妙惟肖,有希臘神話中獅身鷲首的怪獸,有豎起來的半人半馬,還有一條美人魚。它們和房子差不多高,似乎是在守衛著房子。兩個十幾歲的男孩向人馬怪獸中間跑去,後麵跟著一個女孩。我馬上認出來了,她就是照片上那個會飛的女孩。但她現在沒有飄起來。她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很艱難,似乎有個很重的東西把她拴在了地上。
追上兩個男孩後,她抬起胳膊,男孩在她手腕上套了一個繩子。她小心翼翼地脫下鞋子,然後像個氣球一樣在空中飛了起來。她慢慢上升,飄浮到離地十英尺的高度,由男孩牽著繩子帶她往前走。
女孩說了什麼,男孩點點頭,放開了繩子。她走到人馬怪獸的一邊,當飛到怪獸胸部的高度時,她鑽進灌木,去夠那個球。但球可能在樹枝裏麵固定住了,於是她朝下搖搖頭,那兩個男孩收迴繩子,讓她落在地上。落地後,她重新穿上沉重的鞋子,係好繩子。
“喜歡這個表演嗎?”米勒德問我。我點了點頭,沒說話。
“要取迴那個球,其實很容易,”他說,“他們知道今天來了位特殊觀眾,所以特地表演了一迴。”
這時,另一個女孩走向人馬怪獸。她看上去十八九歲,外型狂野,頭發像鳥窩,垂著長長的發綹。她彎下腰,抓住人馬造型尾巴上的樹枝,將樹枝纏繞到自己胳膊上,然後閉上了眼睛,似乎在集中意念。過了一會兒,我再透過窗戶玻璃往外看時,發現那個人馬造型已經移開。我注視著那堆灌木造型,心想,也許它是被風吹動了的吧。但是,接下來,人馬造型的手指頭彎曲了一下,它似乎是有知覺的。我看得目瞪口呆,隻見它巨大的胳膊彎曲著,伸到自己胸前,將球從身體裏麵掏出來,然後扔給了那幾個孩子。孩子們歡唿雀躍。“鳥窩頭”女孩放下人馬怪物的尾巴,它馬上一動不動。
米勒德站在我旁邊,他唿出的氣在玻璃上結了一層霧。我轉過身,驚愕地看著他。
“並不是我有意想冒犯你。”我說,“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我們是異能兒童。”他迴答,說完之後他似乎有點不解,“難道你不是嗎?”
“我不知道。我覺得我不是。”
“真遺憾。”
“你怎麼把他鬆開了?”一個聲音從身後質問道。我轉過身,看到了艾瑪。她站在門口。“不過,沒關係,”她一邊說,一邊走過來抓住了繩子,“跟我來。院長現在要見你。”
我們在樓裏穿行。在門縫和沙發後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我們走進一個房間。房間裏充滿陽光。在一張精美的波斯地毯上,有一張高背椅,椅子上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士。她從頭到腳都是黑色,穿著黑色的高領鬥篷,戴著黑色的花邊手套,頭發盤成一個髻,高高地聳在頭頂。她這身裝扮,就像這房子裏的擺設,雖然正式、莊重,但是顯得過於挑剔和完美。即便不記得是否看過她的照片,僅從這身打扮我已經猜出她是誰了。她就是佩裏格林女士。
她正在做針線活,手中的針線發出輕柔的節奏。艾瑪帶我走到地毯上,清了清嗓子。針線的節奏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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