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又開始小聲咕噥起來。
我對爸爸說:“看來,他可以生吃牛排。你得承認,作為一個鳥類愛好者,這個習慣還是很古怪的!
“沒準他就喜歡吃生肉呢,”爸爸說。
“是啊。而且,他可能已經把羊血喝膩了!
爸爸翻著眼珠,“他在外宿營,沒準更喜歡露天做飯呢!彼f。
“下雨天能在外麵做飯嗎?為什麼你老是為他辯解?”
“我不求你理解,”他說,“但也請你別把我當傻瓜,別拿我開玩笑!闭f完他站起身,向吧臺走去。
幾個小時後,爸爸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他跌跌撞撞爬上樓梯,走進臥室,倒頭便睡,不到一會兒便發出猛烈的鼾聲。我拿上一件外套,離開了酒吧。我要和艾瑪約會,這次不必擔心被他盤問了。
雨停了,天空隻剩薄薄的雲彩,月光剛好照亮了腳下的路。街上空無一人,靜悄悄的,甚至可以聽到露水滴落的聲音。爬到山頂上時,我渾身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環顧四周,我發現不遠處有人正在窺視我,他手裏似乎拿著望遠鏡。我想,真該死,肯定是個養羊的,如果被他抓住,我真是有口難辯,怎麼辦呢?
但是他並沒走過來,隻是站在那裏看我。我也看著他。
該怎麼辦呢?不管是否立馬迴去,我深更半夜遊蕩在外的事情明天一定會傳到爸爸耳朵裏。我想,現在管不了那麼多,於是繼續向沼澤走去。
從古墓出來,雖然時光圈也是深夜,但夜景大不相同。天空沒有一絲雲彩,月亮又大又圓,像個黃色的氣球,高高懸掛在天幕上,光線如此明亮,以至我不得不瞇起眼睛。
過了一會兒,艾瑪穿過沼澤,向我走來。她不停地向我道歉。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們睡得很晚,好不容易等大家都睡著了,我才出來。在花園裏,我還撞見了休和菲奧娜,他們正在接吻呢。但你別擔心,他們答應,如果我不揭發他們,他們也會為我保密!
她抱住我的脖子,說:“我想你。以前不該那樣對你,對不起。”
“我也想你!蔽艺f。我笨拙地拍著她的後背,說:“好了,該告訴我了吧。”
她掙脫我,說:“不能在這兒說。我們去另一個地方,那兒更合適!
“不知道你會不會……”
她拉起我的手,“別這樣。你會喜歡那兒的,我敢保證。到那兒後,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她說。
我心裏清楚,她想和我親熱。如果我是個經驗豐富的情場老手,一定會趁機要求她先把事情告訴我,然後去那個地方。但此刻我做不到。她站在我麵前,向我微笑著,眼神如此熾熱,隻要她假裝揚起長發,我就會乖乖跟著她,幫助她,為她做任何事情。我真是個無藥可救的笨蛋。
我對自己說,去吧,但別和她親吻。穿過沼澤的時候,我心裏反複念著一句咒語:“別親吻!別親吻!”在通往小鎮的路上,我們中途改變了方向,向海邊一塊巖石走去。那塊巖石向海裏突出,正對著燈塔。
到達海邊,她說要去拿一樣東西,讓我等會兒。我站在沙灘上,看著深夜的海景。塔燈旋轉著,光束打在海麵上,照射著懸崖和沙灘。懸崖上,上百萬隻鳥兒正在熟睡;隨著潮水的漲退,海麵不時露出幾塊巨大的巖石;沙灘上,有一艘生鏽的小船,顯然是擱淺很久了。
艾瑪迴來了。她換上泳衣,手裏拿著一對簡易的潛水麵罩。
“哦不,”我說,“不行。”
“你是不是要光著身子。 彼龖岩傻乜粗业呐W泻屯馓,說:“穿這樣的衣服是不能遊泳的!
“因為我沒想遊泳!這麼深更半夜地蹓出來和你約會,隻想和你聊聊,不是想……”
“我會和你聊的,”她說,“但是要去海裏。穿我的平角褲吧!
她踢著沙子,往海裏走去。見我沒跟上去,她又跑迴來,“如果你還站著不動,我不會揍你,但你也別高估自己。”
“我沒有!
“既然這樣,你就別再固執了,趕緊脫了褲子!”接著,她真的動手了。她把我摁在沙灘上,一隻手扯著我的皮帶,另一隻手往我臉上抹沙子。
“噢!我的媽呀——”我一邊吐著沙子一邊叫道,“太髒啦!太髒啦!”我向她扔了把沙子,除了還手,再也沒有別的選擇。很快我們就打起沙戰!皯馉帯苯Y束時,看到對方頭發裏、臉上和身上全是沙子,我們哈哈大笑地拍著身上的沙子,卻怎麼也拍不幹淨。
“行了。這下你得下水了,否則別想弄幹淨。”她調皮地笑著說。
“好吧。”我無可奈何地搖頭。
海水有點涼,我打了個寒戰。我還是第一次這樣赤身裸體地和艾瑪麵對麵,但我很快就不覺得難堪了,也適應了水裏的溫度。我們遊到巖石,看到了一個水深指示器和一艘小船。我們爬上小船,艾瑪遞給我一個船槳,我們向燈塔劃去。
這是夏天的夜晚,海麵風平浪靜,不到幾分鍾,我就陶醉在船槳的節奏中。離燈塔還有不到百米的時候,艾瑪停下,登上船板。我以為她會跳進水裏,但她跪了下來,低頭注視著水裏。
“是不是發現沙洲了?”我問。
“不是!闭f完,她迴到船裏,拖出一塊小船錨,把它扔進水裏。船錨沉到水裏大約三米的地方,隨著“叮當”的一聲,它停了下來。我想,它一定撞到了什麼東西。過了一會兒,塔燈轉過來,在燈光的照射下,我看見水下有一艘沉船。原來,我們被沉船的殘骸包圍了。
“你看!沉船!”
“跟我來!彼f,“我們快到了,F在戴上你的潛水罩!彼龔男〈聛恚ど狭顺链。我戰戰兢兢地跟在她後麵。此時,如果有人在海邊看見我們,一定會以為我們正在海麵漂行。
“這船有多大?”我問。
“很大。這是盟軍的戰艦,不小心被友軍的魚雷擊中,所以沉到這兒了。”
她停了下來。“現在開始別看燈塔,保持一分鍾,”她說,“下水之前必須讓你的眼睛適應水下的光線!彼叩酱淼囊粋黑洞旁,這應該是她選擇的入口。她先在船的邊緣坐下,然後潛入水裏。
她簡直瘋了,我想。但我還是戴上麵罩,沉到水下,跟上了她。
水麵之下一片昏暗。透過潛水鏡,隱約看到艾瑪抓著一個梯子,順著梯子潛到了更深的地方。我也抓住梯子跟著她,直到雙腳踩到一塊金屬板。艾瑪正等著我。這兒好像是個貨艙,因為四周太黑,看不清楚,所以無法判斷我們是不是在別的地方。
我拍著她的胳膊,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告訴她我要唿吸。她抓住我的胳膊,帶我來到一根塑料管旁邊。這根塑料管連著另外一根管子,順著梯子一直通往海麵。她把塑料管放進嘴裏,往管子裏唿氣,直到臉頰鼓起,再深吸一口氣,然後把塑料管遞給我。我早就憋壞了,接過管子,我像艾瑪那樣唿吸,直到肺裏裝滿新鮮的空氣。在這個位於水下二十米的船骸裏,居然還能唿吸,可真是奇事。
艾瑪指著一個門,示意我過去。黑暗中,這個門隻剩一個黑洞。我搖頭,告訴她我不想去。她抓住我的手,牽著我往那邊走,似乎我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三歲小孩,而她是幼兒園的阿姨。想到一會兒還要換氣,我帶上了塑料管。
穿過門,我們漂進一個完全黑暗什麼都看不見的空間。我們什麼也不碰,就這樣漂浮在水中,不時交換著換氣管。四周一片寂靜,隻能聽到“咕咕”聲,那是我們唿出的氣泡發出的聲音。海洋深處不時湧來一股洋流,我們不由自主地漂動著,甚至能聽到洋流撞擊船骸的聲音。這是一個完全黑暗的世界,我們就像兩個宇航員,正飄浮在寂寥黑暗的太空,甚至看不見一顆星星。
但是,沒過一會兒,神奇、壯觀的一幕出現了。在黑暗中,一顆星星亮了,接著,第二顆亮了,然後是第三顆……它們發出綠色的光芒。我懷疑我又產生了幻覺,但是,隨著更多的星星亮起來,我們被包圍了。艾瑪伸出一隻手,撫著自己的手腕,這次她沒有發出紅色的火焰,而是點亮了一盞藍燈!靶切恰眰冄杆偕㈤_,一邊閃著藍光,一邊隨艾瑪的移動而遊動,就像深海中的魚群。我猛然意識到,這些“星星”就是海魚。
我徹底迷失了,已經忘了時間。雖然可能隻停留幾分鍾,但覺得好像過了幾個小時,直到艾瑪拿胳膊碰我一下。我跟著她,穿過門,沿著來時的路線,找到梯子,然後順梯子爬出水麵。
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壯觀的銀河。它似乎是畫出來的,醒目地掛在天幕上,就好像在訴說著宇宙的浩淼。我想起了剛才在海裏看到的一幕,不禁感歎起來。莫非很久很久以前,這美麗的銀河和海洋中的“星辰”,原本就是一體的,而在它們分開的背後,隱藏著一個神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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