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碇君?”
耳邊傳來唿喚的聲音,碇真嗣下意識地一摟,卻撲了個空,他迷糊地睜開眼睛,看見坐在病床邊的綾波麗正關懷地看著自己。
夢?
不,他已經(jīng)返迴現(xiàn)實了。
盡管這裏依舊是和夢中差不多的白色病房,但這一次病房的牆壁上方,並沒有那熟悉的校徽,上午時分,外頭熾熱的陽光肆無忌憚地從窗外照進房間,好在冷氣的存在中和了這種極端的溫度。
“綾波……”碇真嗣遲疑地問,“過去多久了?”
雖然之前隻是夢境之中而已,但是在那裏度過的時間太過真實,都兩個星期多了,他可真怕現(xiàn)實裏也度過了這麼長的時間,誰懂啊,睡一覺起來半個多月過去了,他又不是冬眠的熊。
“已經(jīng)五天了。”
她在迴答的時候,順便按下了床邊的唿叫鈴,昏迷的駕駛員終於醒來,需要醫(yī)生護士們再給他做一次檢查。綾波麗低下了頭,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昨天的時候,碇君才從零號機裏出來。昏迷了一天,現(xiàn)在才醒過來。”
還好。
才五天而已。
是個能接受的範圍。碇真嗣不由得鬆了口氣,時間再長點的話自己說不定就會錯過一些事情了,他腦海裏閃過這個念頭,本想迴憶一下自己駕駛零號機前,原定的計劃是什麼來著,卻注意到了女孩的異常。
“綾波?”他小心翼翼地問。
“……”
“怎麼了嘛?就算是擔心我,但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
“都怪我……”
綾波麗焉焉地說。
“……怪你?你在說什麼……等等,你該不會以為……?”碇真嗣歎了口氣,他單手抓住女孩那瘦弱的肩膀拉過來,另一隻手將綾波柔軟的臉捏住,兩個人的眼睛就這樣對視著。
上次揭穿她是克隆人的時候,綾波好歹還是那種忐忑不安的情緒,現(xiàn)在女孩的臉上則是清清楚楚地寫滿了“我做了錯事”五個大字,往日裏始終保持平靜的女孩,美麗的臉龐難得沾上了憂鬱與自責,這傻女孩在想什麼呢?難道以為零號機的事故是她的責任,是她害得自己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故嗎?
“這和綾波沒關係的。”
“……”
“這和綾波沒關係的!”
碇真嗣不得不再強調了一遍。
但綾波麗完全沒把他的安慰當真,依舊是那副沒精神的模樣,明明是對他言聽計從的女孩,結果這一迴卻根本不聽話。碇真嗣深吸口氣,想想該從什麼地方說服她:“綾波之前也沒想過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吧?實驗開始之前,誰都沒能預料到,要說的話這根本不是綾波的責任……”
“碇君……”
綾波麗鬱鬱地說,看起來隻差流眼淚了。
要是眼淚真流出來的話,碇真嗣就隻能罵自己了,他知道女孩完全沒把自己安慰的話放在心上。
“真是的,別把這種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啊。”
他揪了揪綾波麗的臉當做小小的懲罰,看著女孩的臉在手中變形,像這種不聽話的女孩就應該教訓一番,他有點蠢蠢欲動,但病房外已經(jīng)響起了腳步聲,於是碇真嗣隻好中止自己那不健康的企圖,打定主意等出院了再說。
到時候揉圓搓扁都是自己說了算。
而在幾秒之後。
病房裏一下子湧進來一大群人和一大堆儀器。
各種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開始檢測數(shù)據(jù),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在放著光,仿佛他是什麼世界級的珍稀物種,綾波麗不得不退出了病房,連碇真嗣都被這陣勢嚇了一跳,雖說以前他住院的時候也有檢測,但這麼誇張還是第一次,他也沒缺胳膊少腿什麼的啊。
碇真嗣眼神古怪地瞅過去。
原本忙忙碌碌的場景停滯了一瞬間,但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別開了目光……他忽然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唿~抱歉,我想上個衛(wèi)生間。”
碇真嗣打了個哈欠,然後借口上一下衛(wèi)生間,謝天謝地身體狀況相當不錯,至少不需要別人幫忙上廁所。碇真嗣雙腳踏實地進了衛(wèi)生間,借著鏡子觀察了一下自己,被零號機溶解、還昏迷了一天的男孩臉色看上去並沒有多少虛弱感,很是健康,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逐漸硬朗起來的臉部輪廓,也正在變得鋒利。
但這之中有一處始終無法忽略的異常點。
——那是一雙黃金瞳。
僅僅這雙眼睛,就改變了鏡子裏男孩原本好好學生的氣質。那股溫柔感被這散發(fā)著冷厲的黃金瞳完全衝散,瞳孔深處飄忽的金色微光就像是烈日般璀璨,常人光是看著,就有種被針刺的威脅感。
碇真嗣:……
自己的美瞳跑哪裏去了?
等等,他立馬想到什麼。自己在夢境之中的那幾天裏,外麵的自己是什麼狀態(tài)呢?想到過去初號機和二號機的實驗,駕駛員會溶解在eva機體內(nèi),或許美瞳就是在那時候消失的。當然,美瞳消失的原因其實並不重要,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
這下子,該怎麼解釋這雙眼睛的由來呢?
他在腦海裏轉了無數(shù)個念頭,也沒有繼續(xù)待在衛(wèi)生間拖時間的想法,而是很快就出來了,醫(yī)生們的檢測還在繼續(xù),卻始終沒有人敢和他對視,隨著檢測的完成,有醫(yī)生開始退出病房,這時,赤木律子和葛城美裏也來到了這裏,她們接到了醫(yī)院這邊發(fā)過來的通訊,在十幾分鍾內(nèi)就趕了過來。
“真嗣,你終於醒了啊。”
葛城美裏那爽朗的聲音,隨著推門的聲音一起響起。
碇真嗣看過去,在對視的那一瞬間,兩位成年女性的目光都下意識避開了一下,隨後卻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馬上毫不畏懼地對視過來。
這雙眼睛……
盡管努力地在對視著,但赤木律子仍舊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畏懼發(fā)毛感,人不可能擁有這種如同蛇的豎瞳一般的眼睛,她自己就是生物方麵的專家,可現(xiàn)在她的眼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這幾天來她都在努力想著營救計劃,而在昨天零號機突兀“吐出”光溜溜的駕駛員後——作戰(zhàn)服已經(jīng)徹底溶解——她還在為碇真嗣的生還而感到慶幸。
可是當醫(yī)生檢測瞳孔反應時,一雙黃金瞳就毫無征兆地暴露了出來。
毫無疑問。
這是來自使徒的侵蝕。
“雖然說報告裏有說明過這種情況,但沒想到真正麵對才能感受到這種壓力啊。”葛城美裏故作輕鬆地說,“真嗣,不知道你有沒有照過鏡子,你從零號機體內(nèi)分離出來的時候,眼睛就變成這樣了,我們懷疑是零號機侵蝕了你,目前正在找能讓你恢複原狀的辦法。”
“侵蝕?”他問。
“不要擔心。”赤木律子認真地說,仿佛在發(fā)著某種誓言,“你不會有事的。”
碇真嗣尷尬地點點頭。
好吧。
現(xiàn)在這種情況完全沒在他的預想之中,他原本以為自己這雙眼睛的暴露,或許是在某一場和使徒的生死搏鬥之中,畢竟進犯的使徒們越來越厲害,總有一天他會遇到無法對付的使徒,而就在那時候,自己啟動身上的言靈,在所有人的震驚目光中,幹淨利落地解決來犯的使徒。
……這不才是正常發(fā)展嗎?
到時候自己還能收獲一大堆震撼的表情,所有人都說,沒想到真嗣你竟然隱藏得這麼深,可現(xiàn)在卻因為一場實驗事故,就暴露了自己身上的秘密。
這不科學!
碇真嗣在心裏歎著氣。
但也不是沒有好消息,既然被當做是使徒的侵蝕,那麼多出一點小小的能力,想必也不會有什麼事吧?
——言靈·鬼勝。
僅僅隻是序列七的言靈,命令自己的身體完全忘記疼痛,從而發(fā)揮出極限的力量。而在鬼勝失效後的一段時間,之前被壓製的巨大痛楚就會在一瞬間內(nèi)湧上來,發(fā)揮極限力量的代價不容小覷。
碇真嗣根本不敢去迴憶自己過去使用言靈時的記憶。
等到帶進病房裏的儀器的檢測全部做完後,病房裏空曠了起來,還有一些檢測需要他後續(xù)去補上,葛城美裏和赤木律子探望了一下,就要忙工作上的事情去了,畢竟她們兩個人都有職務在身,而綾波麗重新進入了病房,看她這樣子,估計一整天都要陪著自己待在病房裏。
好像少了點什麼。
碇真嗣心想。
他看著牆上掛著的日曆,才想起一件差點被自己遺忘的事情。
……今天好像就是媽媽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