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王與劉文蒙上了樓進了房間,劉文蒙把雲仙和甜甜身子扶起,在她們兩人背後坐定。然後他依著丐王的指點,伸出左右掌分別貼在二人的中樞穴位,發起內力,止著二人的血脈流動。
不一會就見二人麵色由紅轉白,神情甚是疲憊。
丐王看劉文蒙同時給她們兩人施功,竟沒半點吃力,心中暗暗稱奇。心道,即使是師父也不曾達到這種境界。正是看劉文蒙功力深厚,不必相幫,就輕輕走出房間,搬了張椅子坐在門口。
不一會,買藥和藥鍋的夥計上樓,把東西給了守在門口的丐王。
丐王聽了劉文蒙囑咐,把藥拿到客棧灶房,暫時當了一迴煎藥的藥童。
藥煎好後,已是兩個時辰過去。丐王把藥汁放在房間櫃上,重新守在門口。
中午時分,客棧人流逐漸多了起來。
劉文蒙在屋內聽到樓梯一陣急響,就聽見客棧老板上樓跟丐王說話:“穆爺,官府來人查房,您躲躲吧!”
“躲什麼,我又沒有犯法,讓他們查好了!”
“穆爺,來人不是漢陽府的,而是京城的兩個巡捕大人!”
“京城來的巡捕?”
“是的,來人一口京腔,您還是躲躲的好!”
“不行,我不能走!你想辦法拖延他們一個時辰,我可以給你銀子!”
“哎呀,穆爺,求您了,這不是銀子的事,我可不想讓您在這裏出事!”
這時就聽樓下喊:“店老板!”
“哎,來了!”他邊答邊小聲對丐王說,“您快點走吧,我怕他們找麻煩!”
“你磨蹭什麼呢?樓下查完了,快領兩位大人到樓上查查!”
樓下人叫,劉文蒙聽見客棧老板下樓聲。
丐王推開門,見劉文蒙正在關頭,就把屏風拉開,遮著他們走了出去。
眾人紛雜的上樓腳步聲,隨即劉文蒙聽到一個似乎熟悉的聲音問:“他是什麼人?怎麼坐在門口?”
“巡捕老爺,他是我們漢陽人!”
“轉過身來,對著我們!”那個聽到過的聲音說。
“對著就對著!”劉文蒙聽到丐王對答。
“閆府判,他是你們漢陽人嗎?”
“府判怎會認得我這叫花子!”丐王說。
“這麼說你們認識?”那個熟悉的聲音又說。
這時,劉文蒙猛然想起在天磨峰上見過的一人,是跟東陽小郡王一起攻天磨峰時,輸在自己手中的京師巡捕房副使神鞭馬如飛。
“我們認識!”一個聲音低低地說,想必是閆府判。
“你走開,我們要查房!”
“不行!這房間不能查,我放了許多東西在裏麵,丟了你們賠不起!”
“我們隻看裏麵有沒有人那個人,不會拿你的東西!”
“你說的話我能信嗎?”
“快點閃開,妨礙辦案當心抓你去坐牢!”
“抓我?我又沒犯法!憑什麼?”
“你是穆友吧?你不讓我們進去,是不是裏麵真有問題?”
穆友看見他道:“還是夏大人明情,這屋裏現在確實進不得!”
夏衝是師父的朋友,也是當今巡捕中最令賊人頭痛的人——京師巡捕房正使,人稱天下第一巡捕。
“哦,我為什麼進不得?隻要你說個理由,可以考慮!”
“夏大人,您的為人我很佩服,按理說我不能阻止您進去。我想,您大老遠從京城來漢陽辦案,肯定是要抓那個人吧!”
“你知道我們抓誰?”
“當然知道,不就是天花宮的楊平嗎。不過,他昨夜被人打傷早跑了!”
“何以見得?”
“您隻需等一個時辰,就什麼都明白了!”
“這跟進屋搜查似乎沒有一點關係吧!”
“怎麼沒有,當然有關係!屋內的人中了楊平的特製迷香,正有人為她們療傷。此時你們進去打擾,會不會影響他們?”
“是春幫主在裏麵救人?”
“不是!是一個修為極高的公子!”
馬如飛道:“你少胡說,我們進去看看,什麼不就清楚了!”
夏衝卻製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還是等一下好!”
“那好,就聽夏大人的吩咐,其他人都去別間查去!”
劉文蒙清清楚楚地聽著外麵發生的一切事,見眾人沒硬闖進來,提著的心才放下來。接著,他平心靜氣用內力把雲仙和甜甜最後的血脈打通,這才喘了口氣。
雲仙兒和甜甜此時已經清醒,劉文蒙讓她們把倘溫的藥汁喝了,就盤腿坐在一邊恢複,並把昨晚上發生的事告訴她們。
兩人知聽了特別後怕,真要著了采花大盜楊平的道,她們就全完了。
劉文蒙在聽了她們的迴憶後,第一時間就懷疑況天安是楊平假冒的。因為,她們昨天並沒有接觸任何人,而且是在喝了茶水後才昏昏欲睡的。而一大早劉文蒙去找況天安,他就出門走了。
恢複一會站起來,劉文蒙安慰好兩人情緒,怕出去神鞭馬如飛認出自己,就把雲仙和甜甜喝剩的藥汁倒在手中,然後在臉上抹了幾下,這才開門出去。
夏衝、馬如飛和丐王正守在門口。他們看出來的劉文蒙一身書生打扮,但臉上卻藥氣撲鼻,不由皺了皺眉頭。夏衝和馬如飛進屋,把趙雲仙和鄭甜甜仔細打量一番,點了點頭。隨即就帶三個人到廳堂,詳細詢問了她們如何中了天花宮宮主楊平的迷藥。
劉文蒙把昨天的情況和自己的推測說了,夏衝立即帶馬如飛到況天安的房間去搜查,又帶人問了客棧老板他投宿的信息。
不久,夏衝過對劉文蒙道:“況天安是假名字,從穆賢侄和劉公子說的相貌年齡看,此人確是天花宮宮主楊平無疑。……兩位姑娘沒遭欺淩,還算萬幸。我們這就告辭了!”
他借機走到劉文蒙身邊,握著劉文蒙的手,去試探劉文蒙的功力,就覺一股反彈力自然生出,這才相信穆友所說他負有深厚內功的話。
他囑咐道:“公子帶兩位絕色女子,一路上可千萬小心!楊平號稱千麵閻羅,易容功夫千變萬化。他最近幾天已經在武昌和漢陽做下了三起案子!”
劉文蒙謝了夏衝善意的提醒,見神鞭馬如飛隻掃視了自己一眼,並沒認出,忐忑不安的心這才放下。
丐王穆友見人都走了,也告聲辭。
劉文蒙把他送出店外,放心不下雲仙和甜甜,就迴到店中。
經過一宵折騰,他十分困乏,身子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想到書生況天安竟然會是天下采花大盜楊平裝扮,不但欺騙了自己,差點還使雲仙和甜甜落入魔窟,心裏十分憤恨。
又想到丐王穆友與自己無親無故,做事卻豪爽分明,心裏生出萬分感慨來。
他坐起身來,覺得無論如何也該答謝丐王。何況,他手中還有他一萬銀票呢。
劉文蒙休息了一會,就去武昌有名的漢正街買了一些東西。畢竟明天是鄭甜甜的生日,他這個做哥哥的怎麼著也要給個禮物。
迴到客棧,他在客房要了幾個精致小菜,給店夥計二兩銀子,讓他叫個當地有名的士人,說要打聽些風俗人情。
客店夥計見劉文蒙出手大方,為人爽氣,也樂得跑趟腿喊了個當地的名嘴——一個即愛說也愛吃喝的人與這位公子哥聊聊。
劉文蒙與來人寒喧過後,就找了個雅間坐下,邊喝邊聊。
那人知道劉文蒙請他來是了解武昌、漢陽兩府三鎮的風俗人情,不待劉文蒙問話便從古跡到名人、名吃滔滔不絕講起,一時間劉文蒙竟無從插嘴問話。
後來趁著這士人貪杯,劉文蒙才提到丐王。
這士人甚是高興:“問穆爺的事,你算找對人了。您想知道什麼呢?”
“我看這人挺有意思!你隨便聊聊他的事就行。”
“穆爺豈止有意思呢,他可是我們漢陽的丐王。”
那士人呷了口酒,說道:“我們武昌、漢陽兩府三鎮,有個順口溜兒,叫做‘武漢商埠有三霸,龍爺丐王賣貨郎’,其中龍爺是指漢口的龍王朱順,那可是長江中的一個好漢,不僅水性好,而且家業大,足可以買下整個漢口來……”
“能不能長話短說,隻說丐王的事!”
劉文蒙見此人扯遠,滔滔不絕,連忙止著。
“好好,其實你不明白,武漢三鎮要說丐王,非得說說龍王和貨郎王,也好讓你有個比較。但貨郎王也真沒說頭,就一個窮貨郎,可在偌大一個武昌府中,還真沒有人不買他的賬。要說他一個精瘦的小老頭,卻可以一巴掌可以打死頭牛,你說奇不奇!……”
劉文蒙知道此人改不掉繞口的毛病,幹脆也不再打斷他的話。不久,他就扯上了丐王的事,劉文蒙就靜心聽著。
“穆爺是武昌、漢陽兩府三鎮的乞丐頭,人都叫他丐王,真名穆友卻沒幾個人知道。他從小死了爹媽,十三歲那年,碰到一個討飯的人在漢陽一天多沒吃東西,穆爺就把自己討的飯給了他。沒想到吃過東西後,這人卻把他帶走了。十年後穆爺迴來,不知怎麼學了一身好功夫,尤其是手擲石子,說哪打哪,真是神了。他把兩府三鎮中許多豪強都比下去,做了乞丐的頭兒。龍王和貨郎王聽說了,與他比劃幾次,相互傾慕就八拜結義。三個人從此就在三鎮中各占一方,便有了那句順口溜兒。穆爺不會營生,就好賭博。為了賭博,他還立個規矩,叫‘三賭三不賭’。他說幹體力活的人不能賭,孝敬父母的人不能賭,賭過了的人不能賭,這是三不賭;為富不仁的人賭,當官貪的人賭,有權勢依仗的人賭,這叫三賭。別人問他為啥立這些規矩。他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幹體力活的人掙錢不容易,靠這些錢養家糊口。孝敬父母的人如果沒了錢,就無法養活老人。賭一迴贏了人家,再賭就無異欺軟怕硬,所以這些人決不能再找他們賭。而財主們有錢作威作福,賭是為了出口氣,替他散財。貪官的錢是收刮百姓的,賭一者敗他的興,二者殺他的威風。有權勢的人欺負窮人,賭是為了懲戒他。”
“他找人賭時,每次都能準保贏了?”
“許多人當時也都有此一問,心裏想這算是哪門的賭規?哪有這樣賭的,專找硬茬。可你真別說,穆爺開張就找了當時住在武昌的湖廣巡撫。湖廣巡撫,這可是個大官,正二品。不過他是個大貪官,來湖廣兩年,搜刮的金銀珠寶不下五十萬。穆爺開始給巡撫大人送了一張貼子,說要見巡撫一麵,並送了一萬兩銀子作見麵禮。巡撫接了貼子,見銀子送的挺多,雖說不認識,可還是要見他。誰知穆爺見到巡撫,開口就道:‘一萬兩銀子可不是白送的,您得迴答我一個問題。如果答對了,一萬兩銀子才是你的;如果答不對,大人不但要退還銀子,另外還得再賠我十萬兩。’巡撫見他這樣對自己說話,心裏氣可大了,本想把他轟走。但想想,銀子遲早是自己的,聽聽他的問題也沒什麼。就問他要問什麼?穆爺說,問題很簡單,就是皇帝和老百姓誰輕誰重?巡撫覺得很好迴答,想也不想就說,皇帝貴為天子,當然皇帝比老百姓重。穆爺道,虧你也讀過無數聖賢的書,孟聖有言‘君為輕,民為貴’,所以,從孟聖人的話來論,老百姓當然比皇帝重。從另一個角度說,皇帝就一個人,而全天下都是民,一個人哪能比這麼多人還重呢?既然您輸了,一萬兩銀子就還我,同時還要給我十萬兩補償。”
劉文蒙聽得正入迷,這人卻停下喝酒吃菜,他不禁有些佩服此人吊人胃口的手段高超。不過,他見劉文蒙笑瞇瞇地看著,並沒開言,就不好意思起來。
他繼續說道:“巡撫當時大怒,說他歪理胡纏,誹謗聖上,就唿上幾個衙役抓他。但穆爺是什麼人呀,身不動、步不移就打倒了這些人。然後我穆爺指著巡撫的鼻子說,輸了想賴賬,沒門。你在湖廣的所作所為我清楚著呢,銀子給了我,萬事皆休;如若不給,就是我不殺你,也有人殺你。那大貪官做了很多壞事,心裏怵得很,況且他也不知道穆爺到底是什麼人,就乖乖同意給銀子,但說要過兩天再拿。穆爺聽了,知道他是緩兵之計,冷笑兩聲,大搖大擺地從巡撫衙門走出去。巡撫隨後派人打聽穆爺的來曆,聽說穆爺隻是個乞丐混混,就派巡捕抓他,可怎麼也抓不到。反倒是穆爺黑夜翻進了巡撫住處,殺了他家的幾隻狗,把東西扔到他的寢室。巡撫一看就明白了,再也不敢派人抓穆爺,銀子一兩不短地全給送來了。沒半年,巡撫打點京城,到外地赴任。”
“穆爺贏了巡撫一事被眾人傳為神話。那些個富家和當官的人見他功夫好,有人緣,凡是上門來賭,隻好舍了錢來護命,見了他就如同老鼠見貓。穆爺把賭來的錢隨地散給了做苦活計的人,誰有困難找他,把理由一說,借個十兩八兩銀子準保沒問題。武昌、漢陽、漢口兩府三鎮富家多的是,這十幾年下來,他賭贏的錢少說也有百兒八十萬,可他硬是沒要一厘一毫。我們看穆爺是個人物,所以沒事的有事的,就給他留意找賭人,專治哪些個欺負人的。”
“賭時他就沒壞過規矩或者說就沒輸過?”劉文蒙趁那人喝酒時問。
“咳,這些我正要給你說呢。穆爺規矩沒壞過,倒是賭輸過一次。那是前年,從北方來了個姓白的公子哥,到漢陽玩時聽說有個丐王,什麼都賭,就自己找上門來。他們共賭了三局,穆爺贏一輸二,二話沒說,就付給那公子哥一萬兩銀子。”
“後來怎樣?”
“本來這場賭誰都不清楚,也沒人敢問。後來穆爺自己告訴眾人,他們共賭了文武兩局,文是白公子贏,武是他贏。白公子提出要三賭,題目由自己出,穆爺答應了。結果白公子在地上畫了一個陣圖,說隻要穆爺走出陣就算贏。穆爺看著陣圖想了半天也沒走出去,隻好認輸。”
“現在知道他畫的是什麼陣嗎?”
“當然知道,白公子擺出的是八麵羅網。穆爺輸了後就一個人出外學陣法,一年多後就破了那白公子的陣。”
這個士人斷斷續續地說了好兩個時辰,看看天色已晚,劉文蒙賞他五兩銀子,他接了銀子高高興興地走了。
劉文蒙詢問士子丐王的情況時,在客棧房間,雲仙兒和鄭甜甜在說一件與他相關的事。
“甜甜,明天是你生日,文蒙哥問你想要什麼禮物?”
鄭甜甜是四月十六的生日,雲仙兒是九月二十的生日。這兩個日子,在天磨峰時,趙鐵友都給她們慶生;到了孫家鎮,劉文蒙也沒忘記。
“我想要一隻小狗養著!”
自從劉文蒙和雲仙兒成親後,兩人恩愛的場麵,讓鄭甜甜感覺到失落。特別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越來越感覺孤單,可又舍不得離開文蒙哥和仙兒姐,隻好把這種落寞埋在心底。雖然兩人很照顧她的情緒,就如同在客棧住宿,絕不會把她單獨安排在一間,雲仙兒總是要陪她住在一起。但鄭甜甜長大了,有心思了,不想耽誤哥哥和姐姐,所以就想養隻小狗陪伴自己。
同樣孤單過的雲仙兒,自然理會鄭甜甜的心思。
她笑道:“甜甜,是不是想嫁人了?”
“我才不嫁人,一輩子就跟著姐姐!”
“嗯,姐也不想與妹妹分離。”雲仙兒輕輕抱著鄭甜甜,“妹妹,從我八歲你五歲就一直待在一起,經曆了這麼多事情,妹妹始終不拋棄姐姐。我想過了,要使我們永不分開,就要做娥皇女英!”
“娥皇女英?這個名字好怪!”
雲仙兒知道鄭甜甜不喜歡讀書,不知首娥皇女英共嫁一夫的美談,就笑著給她解釋:“甜甜,娥皇女英是兩個人,娥皇是姐姐,女英是妹妹,她們為了不分開,就嫁了一個人為妻!”
鄭甜甜一聽就明白了,臉頓時紅了:“姐,我,我才不嫁文蒙哥!”
“你這妮子,真是口不由心。既然喜歡你文蒙哥,就勇敢一些!妹妹,我們兩個嫁給他,再遇著昨晚上的事,就不會有危險了!”
“可,我怕文蒙哥不喜歡我!”
“他是個木頭人,內冷心熱,給他燒把火,就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