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劉文蒙寫張請?zhí)锌蜅@习遛D(zhuǎn)交丐王穆友。
丐王穆友接到帖子,準時來到客棧。
劉文蒙把他迎進一間雅坐,這裏已擺好酒菜,張口便對他道:“昨天多蒙穆兄幫忙,才救了我兩個妹子的性命,真不知說什麼好。如果穆兄不嫌棄,我願拜您為兄長?不知兄長肯與不肯?”
說罷,劉文蒙躬身拜下。
以前與匡世豪結拜,是義氣相投;如今與穆友結拜,是患難真情。
穆友連忙攙起他,道:“哥是個粗人,承老弟看起,高攀還來不及呢!”
兩人遂敘了年庚,丐王穆友36歲居長為兄,劉文蒙24歲為弟,兩人就香案前立誓為盟,不求同日同月生,但求同日同年死,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誓罷,兩人攜手相視大笑。劉文蒙就對他講起與另外一個義兄匡世豪結拜的事,穆友聽了,對匡世豪欽佩不已,說見著了自當拜為大哥。
劉文蒙本來已決意戒掉飲酒,但今天與穆友在一起,卻絲毫也不提及。兩人大杯小碗喝個痛快淋漓,沒多久劉文蒙就醉態(tài)百出,吐得遍地都是,人也暈了。
丐王穆友喊來店小二把穢物收拾幹淨,自己抱著劉文蒙到他住處休息?磩⑽拿沙脸了,就坐在桌邊等待,以便端茶解酒。
不知過了多久,劉文蒙一覺醒來,但見丐王穆友竟伏在桌邊睡著,猛想起醉酒時吐了他一身,心中甚是不安。他起床拿衣給穆友蓋上,不想?yún)s把他驚醒。
二人酒勁都過了,看時辰已是晚上,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了一天。
劉文蒙忽然想起今天是鄭甜甜生日,本想要給她慶生,卻不想飲酒誤了事,不由懊惱。穆友見他發(fā)愣,問了緣由,笑道:“這個你不必擔心。午間她們過來,看你醉酒,就把生日禮物拿去了,讓我看好弟弟!
此時兩人已無睡意,劉文蒙歉意道:“記得醉酒時吐了兄長一身,還累兄長趴在桌上睡了半天!”
“客氣什麼,小弟明知酒量不行,卻陪我暢飲,倒比我酒興盡發(fā)來得痛快!”
“穆大哥,聽武昌士人說,你從不與書生相賭,為何我來漢陽那天,你卻纏著那個楊平假冒的況天安不放?”
“兄弟有所不知,我屬丐幫弟子,奉師命約束南方的乞丐,其實賭博是假,給幫中兄弟弄飯是真。前些天我接到丐幫探子報,說漢陽來了一個白麵書生,專圍著富家豪門走。我初時以為是大盜,讓他們注意點。不想第二天探子迴稟,說這人對有姿色的婦女特別注目,我就覺得這人有點不尷魀,才找到了他的住處,借賭把他從漢陽驅(qū)走,不想兄弟倒救了他!
“我以貌取人,險些害人害己。想起此事,心中慚愧萬分!
“兄弟不知實情,又是俠義之舉,出言自是應該,這倒不必內(nèi)疚。文蒙,我看你文質(zhì)彬彬,內(nèi)力出奇的高,江湖經(jīng)驗卻極少。這到底是怎麼迴事?”
見穆友問起,劉文蒙便簡單地把自己的經(jīng)曆告訴了他。當然,略去了雲(yún)仙公主和天磨峰一事,他不想讓這個秘密為更多的人知道。
“沒想到弟弟經(jīng)曆了這麼多磨難,還好遇著諸多奇人。真應了命裏沒有莫強有,人生無求天自來這句老話。”
劉文蒙沒有糾正穆友的說法,道:“我原想科舉為生,但不想學了絕世武學,還不知是福是禍呢!”
“兄弟天澤奇緣,必定福延百年。隻是,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遵父命我明年要進京城參加會試,隻是時間還長,因此想帶著兩個妹妹順水路到蘇杭遊遊一番,讓她們開開眼界,然後再順運河北上。”
“兄弟,江湖之事險惡異常,你又缺少經(jīng)驗,不懂得保護自己。而兩位妹子貌若天人,我想那千麵閻羅楊平不會就此罷手,你可要多注意些!”
“大哥,我記著你的話,一路會小心的!”
“你今後要行走江湖,有件事哥哥要提醒你。當今武林有一部欽定武林譜,上麵記著二十多年以前的武林情況,把武林中人排了一個序,前麵有一句話叫‘天下高手,春夏秋冬;武林至尊,四煞一僧’。不知兄弟聽過沒有?”
“這話我以前曾聽人說過,但對其中人事,卻含糊不清,正要請教哥哥!
趙鐵友雖是四煞之一,但卻很少對劉文蒙提到江湖中事;而伯父和父親,居於一地,知之甚少。今天他正好從穆友大哥口裏得些信息,畢竟他剛到武昌三鎮(zhèn),就差點栽在楊平之手。
“兄弟,這句話說了當今天下九個頂尖的武林人物。春指的是我的師父,丐幫幫主春正平,排在武林譜中的第十位;夏指的就是昨天你見到的那個人,人稱第一巡捕的夏衝夏大人,供職在京師巡捕營,在武林譜中排名十五;秋是指獨來獨往的無影劍秋蕭蕭,武林中排名十一;冬是指九龍寨寨主鬼難纏東風雷,排名在十二。這四人武功不相上下,各有一手絕技享譽當今武林,被譽為武林中四絕。”
“至於‘四煞一僧’,他們的武學更高一籌。四煞原是江湖中的四大煞星,武功出凡入勝,已至絕頂。四煞中排第一的是白頭鷹白一興,在被先皇收服前,是鑄劍穀穀主,一柄神龍劍使的登峰造極,一雙神龍?zhí)炝_掌打盡天下英雄好漢,如今排在武林譜中的第三位。二煞是黑眼雕周元霸,他的一對金鋼環(huán)世上無雙,更有百變金鋼伏魔功令人防不勝防,排名第七;三煞是人稱紅毛獅的鄭鳳鳴,靠一副日月雙勾罕逢敵手,其百變?nèi)g、虎嘯神功威震江湖,武林譜列在第六位;四煞雖排行末尾,但武功和智謀卻最高,他叫青麵狐趙鐵友,一柄玄鐵寶劍出神入化,更兼其醫(yī)術獨霸天下,智謀百出,名揚大江南北,他在武林譜中排名第四。相傳四人被先帝收服,賜為一等侍衛(wèi),曾經(jīng)結拜過,但不知什麼原因卻反目成仇,相互撕殺。‘一僧’指的是少林寺的普濟長老,他少林功夫精湛,被喻為天下第一。不過,普濟年老,很少在江湖中現(xiàn)身,倒是列在第五、第九和第二十五位的廣仁、廣佑和廣儼三個少林長老,名滿江湖。”
“先皇頒布的武林譜,雖然收錄了五十位天下豪傑,但還有一些不圖名利的英傑,並未錄入。聽師父講,與武林譜第一的普濟長老較技,不落下風的南方隱者獨其行、逍遙穀的陸無敵、北方一直抗蒙的天一道人,都是絕頂之輩!
“排在欽定武林譜中第二位的就是匡世豪大哥的師父承智真人。此外,你的師父劍笛俠馬真、武當梅三歎道長等都是武林譜靠前的英雄,他們?yōu)槿藗b義,遇見他們自是機緣,我就不多說了。我要說的是一些沒有在欽定武林譜中的幫派,他們有昆侖派、天道教、逍遙穀等,這些幫派之人,行事詭秘,或正或邪,你若遇見,能避則避,不能避也千萬不要為敵。至於金龍幫、天花宮之流,雖無大的底蘊,但也不能小看!
“我特別要提醒兄弟的是,當朝大內(nèi)有一位太監(jiān)關之陽,武學修為甚高,連四煞都有不及,被稱為大明‘一公’。聽師父說,關之陽精通各種武學,已經(jīng)練就了混元功,全身刀劍不入,手下還有‘四兒’、‘四女’及‘五虎’‘八俊’,都相當出名,這個人怕才是天下真正的第一。”
“穆大哥,太監(jiān)怎麼會有‘四兒’‘四女’?”
“師父講,‘四兒’‘四女’都是關之陽從宮外買來的聰明俊俏的孩子,從小就專門試學他從各地收集到的武功秘籍及自創(chuàng)的招式,F(xiàn)在,他們一個個被關之陽調(diào)教成絕秘東廠殺手,狠辣無比。此外,關之陽還攏絡了許多武林成名人物,編入他控製的東廠特務中,象剛才說的‘五虎’和‘八俊’,就是這樣的人物。而且每逢大舉之年,關之陽總要借助內(nèi)豎剔出異己,選出自己親信,這種局麵已有七八年了。所以,我勸兄弟還是不要趟官場的渾水,落得自身清靜!”
“多謝大哥忠告。隻是科舉進身,是家中殷望,小弟隻能愧領哥哥教誨!”
“兄弟不必這樣,家中老人心切,我很明了。而且兄弟才學橫溢,自不是久居人下之人。待科舉之時,我會稟明師父,進京看你!”
“穆大哥,這張銀票,小弟實在用不著,就物歸原主吧!”
說到此時,劉文蒙順手把那張一萬兩的銀票拿出放在桌上。
“兄弟路途遙遠,用錢的地方多,還是拿著!”
“銀子小弟倒還夠用,如果大哥執(zhí)意不拿迴,小弟心裏實在不好受!”
“兄弟,這是我從龍王處借的,自有還他的一天,不必擔心這是不義之財!”
“我知道大哥平生仗義疏財,沒什麼積蓄,把這些銀子還給人家得了。”
“也好!……但不知兄弟現(xiàn)在手上拿的是現(xiàn)銀還是銀票?”
“現(xiàn)銀不多,大都是銀票。大哥要用嗎?”
“不!我想你還是把大銀票兌成小銀票,免得途中使用不便。對了,你去江浙的行船預訂好了嗎?”
“已經(jīng)訂了,再過幾天就走!”
“江中的客船個個有背景,你把船退了吧,明天我給你找一艘大船!”
丐王穆友說著,拿走了劉文蒙五萬兩的銀票,辭了他迴去。
第二天,丐王穆友把兌換成的小額銀票交給劉文蒙,又給他一包散用的金銀。然後對他道:“今天兄弟帶著兩個妹子,隨我到一個地方去見兩個朋友!”
劉文蒙本不願讓雲(yún)仙和甜甜再見生人,但想了想還是上樓叫下兩人,隨他一起跟著丐王去了。
穆友帶他們?nèi)俗诵〈,到漢口上岸,然後走了許多路才到漢口北一個農(nóng)莊。農(nóng)莊有一戶高宅大院,門人見他們來了,便領他們進了院中。
這是一個闊財主,單就一個院子來講,足足占地十多畝。院中套院、假山怪石、池塘亭榭、不一而足。在院中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四人才被裏麵的人領入內(nèi)堂。
出門迎接四人的是一男一女。
男人四十多歲,臉皮紅黑,身壯臂長,穿了一身青錦衫子。女子也就二十六七,長得十分嬌豔豐滿,一看就知道是富貴少婦。
男人迎著四人,用眼瞄了瞄劉文蒙三人,問了一句:“穆弟,這位就是劉公子吧?”
丐王點點頭,指著來人對劉文蒙道:“兄弟,這是漢口龍王朱順大哥,這位是珍大嫂子!”然後對少婦說聲,“嫂子,這是我新結拜的兄弟和他兩個妹子,麻煩你帶她們四處玩玩,我們幾個喝酒玩一會兒!”
少婦大大方方拉了雲(yún)仙和甜甜,見她們女扮男裝,十分逼真,抿嘴而笑:“穆叔叔說那裏話,你們自吃酒,我和兩個公子妹子不擾你們就是!”
少婦把兩女引走,朱順領穆友和劉文蒙到客廳落坐。
此時屋內(nèi)已有一人,他正是武昌的貨郎王。經(jīng)穆友介紹,劉文蒙才知道貨郎王真名叫王天河。
酒菜上桌,四人喝了一陣酒,天南海北一陣闊聊,獨獨劉文蒙啞口無語。
劉文蒙雖從士人口裏知道他們?nèi)耸墙Y拜兄弟,卻不明白三個平民百姓,為什麼武漢兩府三鎮(zhèn)的人要稱他們“三霸”?
見他們都在,就冒昧地問了一句:“‘武漢商埠有三霸,龍爺丐王賣貨郎’一說,兄弟實是不明白,能否解釋一下?”
三人聽了一愣,轉(zhuǎn)而“哈哈”大笑起來。
“兄弟,這都是街頭無稽之人胡亂編的歌謠,當不得真的。什麼三霸,隻不過是我們?nèi)瞬慌鹿俑,好打抱不平罷了。王大哥一身功夫,鐵扁擔曾打過仗勢欺人的三百官兵,能稱上霸;朱大哥在長江中管著一多半的船,也能稱霸;獨你的哥哥,隻是個乞丐頭兒,這霸就有點勉強了。”
“穆弟差矣,你我三人,要說膽氣豪壯,還真非你莫屬。不過,要論武,我看咱們?nèi)艘驳植恢鴦⑿值芤浑b手!”
王天河的小眼賊毒,從那天劉文蒙與穆友一賭之中,他就看出此人深藏不露,又聽穆友說過他打跑了千麵閻羅楊平,有意想看看他的真功,因此說了一句。
果然,龍王朱順見說,就要拉著三人到演武廳去,趁著酒興演練一陣。
本來三人相會,每次酒後都要校些武技,因此穆友和王天河並不推辭,劉文蒙隻好跟去。
既然號稱武漢三霸,每一個人都有真功。
王天河的鐵扁擔,當槍當?shù)叮僮粢陨詈竦膬?nèi)力,真別說三百官兵,就是在人海中也可以殺個來迴。
朱順不隻是水下功夫超群,其無敵神拳也很有火候,拳拳生風,自是霸道。
穆友的神彈子,彈無虛發(fā),再加上名列天下高手沒蹤影春正平親傳的降龍掌,武功確實耐看。
三個人把看家本領一一施完,就等劉文蒙來試身手。
手中的鐵笛子給了格桑,劉文蒙在漢陽依師父鐵笛樣式定做的新鐵笛倘沒有到手,隻能從兵器架上取出一把劍來。
他初時武當劍法,次後用泰山劍法,最後施用霹靂劍法。隻見劍光,不見人影,隻看得三人暗暗點頭稱讚。
然後,劉文蒙又打了雲(yún)鶴二十四式,劈山拳法,接著是泰山拳和霹靂拳。雖然他招式頗緩出拳很慢,但招招卻摧枯拉朽。能把如此簡單或如此複雜的拳這樣使出來,真正是武者中的武者。
王天河三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們誰也想不到,劉文蒙武技怎會如此精博。
其實,劉文蒙施用各式劍、拳絕非有意在三人麵前賣弄,因為他看到三人皆窮自己武術精華,不願就此占了便宜。同時,也是在有意指導三人棄去無用繁瑣的花式,對本拳精益求精。
“劉公子演示如此坦蕩,實讓我等受益匪淺。什麼三霸,我們隻是三隻小蟲罷了!”朱順心口如一,抱拳向劉文蒙致謝。
“兄弟,想不到你武技竟如此之妙,F(xiàn)在看來,楊平能從你手中逃掉,實屬他萬幸!”穆友知道,師父春正平似乎也達不到劉文蒙這般境界,他深為能有這樣內(nèi)斂的兄弟而感自豪。
“公子是人上之人,非我等所及,F(xiàn)在能見識這般武技,學有所得,實是我等幸運。走,咱們喝酒去!”
王天河拉著三人重迴酒桌,不一會,竟把劉文蒙給灌醉了。
朱順頗感詫異,穆友連忙解釋,三人不由感慨。明知自己不能飲酒,卻舍命陪君子,這樣的人真的少之又少。
雲(yún)仙和甜甜姑娘與朱順老婆李玉珍相談甚是融洽,李玉珍送了許多女用之物給了兩人?此齻円,就殷勤挽留,說要與兩個妹妹處幾天。看雲(yún)仙和甜甜似乎也與這個大家小姐出身的少婦人很有緣分,劉文蒙就依了她們,單身坐船迴到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