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禦垂眸，目光落在空無一物的黃銅鏡麵上。
事實上，除了有“人”不想讓他找到的龍煜城之外，還有一個人同樣不在鏡中
——那就是霍禦自己。
當霍禦嚐試用昊天鏡看自己時，鏡子沒有絲毫反應。
他起初以為是昊天鏡無法映出鏡子本身，然而，當他用此鏡直接俯視他所在的第一峰禁地時，鏡中的畫麵卻無比清晰：
漫天的赤色火焰如同怒濤般翻滾，將整個禁地化作一片熾熱的煉獄。在那火海中央，一麵黃銅古鏡靜靜地懸浮著。
整個畫麵中，唯獨缺少了霍禦的身影。
……
長樂山脈，第一峰。
左護法盤膝坐在自己的洞府中，麵前擺放著一枚古樸的羅盤。
羅盤通體由青銅打造，表麵刻滿了繁複的陣紋，中央鑲嵌著一顆晶瑩剔透的靈石，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這是左護法用來監控第一峰各處警戒陣法的核心陣盤，也是他用來掌握整座山峰任何風吹草動的唯一工具。
尊主閉關之前曾明確吩咐，禁止任何人打擾。
但左護法隻是金丹期修為，神識範圍甚至不足以覆蓋第一峰的每一個角落，隻能依靠這枚羅盤來查看是否有哪處陣法被觸動了。
這些警戒陣法都是左護法親手布置的，全是陣法大師所煉製，沒有多少防護作用，僅僅作為探測與示警之用。
在左護法剛來到第一峰的時候，整個第一峰上下沒有任何禁製，所有人都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隻要他們能在尊主怒火下活著離開。
尊主從未在第一峰布下任何護山大陣，但他的威名卻比任何護山大陣都要有效。
最初布置這些警戒陣法時，左護法也曾附帶增加了一些防護陣法，但這些防禦陣法的報廢率極高——不是因為那些妄圖闖入第一峰的宵小之徒，而是因為尊主本人。
每次尊主外出歸來時，那些防護陣法總會被他無意間摧毀，幾次之後，左護法便徹底放棄了防護陣法，隻留下了警戒陣法。
而這枚羅盤，正是統禦所有警戒陣法的核心所在。一旦有任何一處陣法被觸動，便會立即通過這枚羅盤，向左護法發出警示。
隻不過尊主大人的赫赫威名早已傳遍整個修真界，使得左護法手中的這枚羅盤從到手的那天起就沒發揮過作用。
盡管如此，左護法依舊全神貫注地盯著羅盤，生怕錯過任何一絲異常。
就在他凝神觀察羅盤之際，洞府內的空氣忽然微微一滯，下一瞬，一柄玄色長劍已悄無聲息地橫在了他的頸間。
劍身散發的寒意冰冷刺骨，鋒利的劍刃緊貼著他的皮膚，隻需輕輕一抹，便能讓他身首異處。
“魔尊在哪？”
一道冰冷徹骨的聲音自背後響起，仿佛來自九幽地獄，帶著毫不掩飾的森然殺意。
左護法心中一驚，雖然不知道此人究竟是如何繞過重重警戒陣法，悄無聲息地潛入他的洞府的，但此刻他已無暇顧及——此人顯然是衝著尊主而來！
“找死！”
左護法怒喝一聲，猛地轉身，手中早已蓄勢待發的法訣瞬間釋放，借著身體的掩護，一道淩厲至極的靈力凝聚成一道血紅色的利刃，直刺身後之人。
然而，對方隻是輕輕一振劍身，那柄通體漆黑的長劍發出一聲劍鳴，便將他的攻勢化解於無形。
緊接著，左護法隻覺脖頸處一陣涼意襲來，溫熱的鮮血沿著劍刃緩緩滑落。
對方卻並未急於取他性命，而是寒聲道：
“不要再讓我問第三遍。”
左護法抬眼望去，正準備與這不知天高地厚之徒魚死網破，卻對上了一張再眼熟不過的臉：
這……這不就是他派遣古長老與混血轂龍四處尋找的龍煜城嗎？大海撈針的那根針竟然自己送上門來！
顧不上脖子上那點皮外傷，左護法心中先是狂喜，但隨即又是一驚。
眼前的龍煜城陰鬱冷漠，周身彌漫著濃烈的殺意，黑衣黑劍，宛如從地獄中走出的修羅，與他記憶中那個青年判若兩人。
更重要的是，他完全看不透眼前之人的修為。
左護法不由得愣在原地，心中升起一絲懷疑：
這個人，真的是龍煜城嗎？
而在同一時刻，看清了左護法麵容的龍煜城也是一怔。
他的目光先是閃過一絲錯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緊接著，那錯愕迅速轉化為震驚，最後定格為深深的背叛與痛楚，幾乎是微不可聞地吐出一句：
“師尊？”
聽到“師尊”二字，左護法這才確信眼前這個散發著恐怖氣息的青年，正是當年那個毛遂自薦、執意要拜他為師的煉氣期愣頭青。
那時的龍煜城眼神清澈，性格外向直率，帶著一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倔強。可如今，那雙深褐色的眼睛裏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冰冷殺意。
麵前的青年自嘲地勾起嘴角，聲音低沉而沙啞：
“原來，從黃泉宗開始便是騙局。”
他的話語中帶著無盡的失望與苦澀，讓左護法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難道要他說：
沒錯，是尊主、同時也是你的師兄，真實身份其實是你失散多年的父親，更是整個魔道叱吒風雲的魔尊，吩咐我這麼幹的？
這是能說的嗎？
左護法隻覺得頭皮發麻，未來少主顯然不能得罪，但尊主那邊更加得罪不起。
就在他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龍煜城似乎從他的沉默中讀懂了什麼，眼神逐漸變得冷漠而堅定。
“鏘”的一聲，龍煜城幹脆利落地將架在左護法脖子上的長劍歸鞘，金鐵相擊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
“過去的事情，都無所謂了，我今天也並非為尋你而來。”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話語中的殺意猶如出鞘的利劍，
“告訴我，魔尊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