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廉的監察禦史一職是李林甫舉薦的,當初舉薦他入京便是看重了他那不畏強權,嫉惡如仇的性格,那繼續彈劾張說也自不在話下。可沒想到楊廉會如此不諳官場世故,我行我素,隻認證據,而不按長官意誌行事。
李林甫本來想把楊廉踢迴去的,但他一直都是個極其精明之人,他轉念一想,針對那種極有權勢的官員以及棘手的案子,則可安排楊廉充當出頭鳥,他在後麵坐享其成,何樂而不為呢?為此,兩人便也能相安無事。
李嗣業去楊廉家找楊虎,楊融的頻次比以前更多了,這並不是因為要感激楊虎的鬼點子使得他們家的米麥行暫時脫離了瀕臨倒閉,而是因為與楊虎對練比單獨一個人練習更有趣,且更具效果,裴十三也經常與他一起前往楊廉家中,當然他的愛好是琴棋書畫和吟詩作對,可以與楊融切磋交流。
這一天,楊廉從外麵帶迴來了一個六尺半高,身體極其強壯健碩的大漢,他約莫40歲,膚色黝黑,麵容滄桑,布滿了褶皺,他右腿似乎有癢,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但即便如此,也掩蓋不了他那犀利的目光和堅毅的精神狀態。
楊廉把大夥兒叫過來,說道:“我公事繁忙,沒時間陪伴你們,今天特意給你們請來了個刀槍師傅,來教授你們刀槍棍棒技巧,以後就由他陪你們玩了。”隨後他指著身邊的那大漢,說道:“他叫崔七,你們可以叫他七叔,七叔是從安西都護府退下來的老兵,要不是右腿受傷,現在應該還在西域與突厥人和吐蕃人搏殺呢,你們要尊重這位大唐的英雄。”
崔七聽著楊廉對自己的介紹,微微點點頭以示禮貌,李嗣業和楊虎一聽是安西老兵,隨即肅然起敬,哪會有半點不尊重的呢。
來曜將軍也在安西都護府,李嗣業便問道:“七叔,來曜將軍也在安西,您認得他嗎?”
“來曜將軍啊,再熟悉不過了,我剛當兵那會,他便是我們的驍騎尉,他帶兵嚴苛,作戰勇猛,是我的老大哥。”崔七聲音極為渾厚,他一聽有人提到來曜,不免激動起來,“你怎麼認得來曜將軍啊?”
李嗣業還沒來得及迴答,裴十三便已插話,這是他一向的風格,他說道:“他在我叔父府上認識的,來曜將軍還答應等他長大了,帶他去安西都護府當兵呢?”
“哦?是嗎,那敢情好,來曜將軍一定會把你磨煉成一個優秀的戰士的,不過,去之前,我可以先調教調教你們幾年,哈哈哈哈。”
李嗣業當然迫不及待了,他望著崔七那強壯健碩的身材,問道“七叔,您在安西是什麼兵來著?”。
崔七迴答道:“我是個陌刀兵,右腿中了突厥人一箭,深入骨髓,所以落了個殘疾,再也上不了前線,所以退了下來。”
“哇,您是陌刀兵啊?”李嗣業和楊虎不由得驚歎道,因為院子裏便豎著著從裴府帶過來的那把十尺長的陌刀。
崔七也看到了那把陌刀,他一瘸一拐的走過去,把那刀抓了起來,掂量了下,“約十尺,重三十斤,比我那把要長一點,要重5斤,是把好刀。”
說完,他大跨步挺身,把那陌刀置於身後,右手發力,身體重心移動到左腳上,一招力劈華山,陌刀在空中劃了個半圈,落於身前的一木樁之上,“砰”的一聲,四尺長的木樁從上至下瞬間裂成兩半。
李嗣業和裴十三見識過裴旻使用陌刀的威力,所以表情自然,但那楊虎是第一次見,為此驚歎不已。
隨後崔七又舞了起來,但因右腳吃力,舞了幾下便把刀放了下來,“右腳不聽使喚,就這樣吧。”
但楊虎依然佩服不已,“七叔,您太厲害了,教我們吧。”
崔七點點頭,崔七的陌刀刀法是根據戰場上的實踐,一點點總結出來的,陌刀因為刀身長,刀勢沉重,一般用於對付敵人騎兵的衝擊。崔七的刀法簡單實用,他說道,騎兵衝殺過來時,有足夠的發力空間,所以見準時機,跳將起來,一招力劈華山下去便可人馬俱碎,而如果敵人騎兵已欺身在前,則以刀當槍,前刺,撩、撥、削、挑都可以,這關鍵得看使用人怎麼靈活運用,當然因為陌刀沉重,所以使用者也務必是高大壯猛,力大無比,要不然揮動幾下便要力泄。
裴旻的陌刀刀法是他根據自己的劍法悟出來的,看上去更為精妙複雜,但在戰場上有些招式是可以不必要。
崔七不僅在陌刀方麵有自己從戰場上悟出的心得,他在相撲、騎射、步弓兵協同作戰方麵也頗有領悟,相對於裴旻教授的單兵個人素質又有所不一樣,這對於李嗣業和楊虎來說更是受益匪淺。
時間一晃,便到了開元十七年,河西節度使蕭嵩因擊破吐蕃有功,去年已進位同中書門下三品,今年又兼中書令、集賢殿大學士,進封徐國公。今年三月,瓜州都督張守珪與沙州刺史賈師順各率所部兵馬向吐蕃大同軍發起突然襲擊,並再次大破吐蕃,已持續兩年的河西和安西戰事,有接近尾聲之趨勢。
這一年,宇文融也被李隆基拜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但因懼破吐蕃有功的信安王李禕威脅其相位,便密令禦史設陷,企圖誣陷信安王,以除心頭之患,信安王知曉此事後,預先稟報李隆基,李隆基大怒,認為宇文融結黨營私,遂將其貶為汝州刺史。
而善於察言觀色,精明無比的李林甫,因在禦史中丞位置上表現極好,已升任為刑部侍郎,那剛正的楊廉則繼續做他那八品的監察禦史。
李嗣業現已年滿14歲,與崔七一般高大,身體也更強壯結實,楊虎則已16歲,身高六尺有餘,這兩年在崔七的指導下,以及自己的勤學練習下,倆人武藝和協同作戰方麵都精進了不少,可以說麵對五六個普通成人都自不在話下。
崔七覺得自己已沒什麼東西可教他們的了,今後隻有靠自己勤學和在戰場上靈活發揮,所以即便李嗣業和楊虎倆舍不得,他還是於今年五月份離開了楊府,迴清河老家去了。
楊廉見楊虎年滿16歲,且身體已長成,便安排他進入了禦史臺,於楊府所在的興化坊當任左右巡使,這樣也能兼顧到楊府的一些事情。當然,坊內的治安從上到下依次的坊正、裏正和保長才是最重要的力量,禦史臺的左右巡使也隻是皇帝安排在各坊的眼睛。
裴旻還在河西前線,這兩年他基本沒有空閑迴到長安休整,李嗣業也很久沒見到師父了,自然是十分想念,但裴旻時不時的還會有書信來往長安,以報平安。
可五叔李五,自開元十四年離家出走後,已三年過去了,依然杳無音信,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不隻是李嗣業,李父等兄弟們也頗為擔心,這老五啊,怎麼還沒來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