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吟趴在地上淚流滿麵,她忽然看到朱瀾,就是這個始作俑者害了自己。她站在那兒冷笑,似乎在嘲弄自己的狼狽。
就如同昔日她被祖母拿拐杖毆打的時候,自己站在旁邊冷笑一樣。
朱瀾故意報複自己。
要不是她,自己怎麼會弄成這樣。
她張口就要大罵,不知從何處飛來一個小石子打在她斷腿上,疼得她豆大的汗珠直流,瞬間忘記了去罵朱瀾。
薛從儉問:“朱吟,李公乃是大周功臣,而你作為李公的親戚,作為朱瀾的三姐姐,火燒李公宅邸,其心險惡。倘若不是滅火及時,估計李公的新宅已經變成灰燼。朱吟,你可認罪?”
朱吟跪在那兒,一條腿無法蜷曲,隻能直直挺著,特別難受。她的身子在小幅度抖動,也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疼痛。
寺丞拿了狀紙,讓朱吟簽字畫押,這件案子算是了了。
唐氏使勁兒掐手心,不讓自己撲過去。
老夫人那個老不死的逼迫自己不要揭發朱頌,她還進了牢房探望女兒,肯定也威脅了女兒。
朱瀾、朱頌和老夫人害自己女兒坐牢。她們都不得好死,都給她好好等著。
依照大周律,朱吟要入獄三年,但是她招供爽快,主審大理寺卿和薛從儉商量了一下,法不外乎人情,於是減刑兩年,朱吟被判入獄一年。
朱湘當即給薛從儉跪下:“我女兒已然伏法認罪,還請王爺開恩,讓大夫每日進去給我女兒換藥。我朱家願意捐一百兩銀子給孤善堂,以表我女兒贖罪的誠意。”
薛從儉點頭:“可。”
一百兩銀子,可以供孤善堂的孤兒們吃喝一年有餘。
他起身離去。
皇上給朱瀾的賞賜他已經查明白了,被兩個太監給私吞了。
他稟明裕康帝,卻並沒有在太監的住處找到那筆賞賜,裕康帝命令他嚴查此事。當天夜裏,那兩個太監畏罪自殺。
她上次為了掙錢,在京城打短工。
自己還得想法子給她一點錢,免得她不舍得花用。
朱瀾和雙成、王九功以及李秀秀出了衙門,上了馬車。他們買了輛破舊的二手馬車,一匹老馬,現在進京城方便許多。王九功還要買些雞蛋和肉,李秀秀自然隨行,雙成也想在京城逛逛,朱瀾也就隨他們去,她自己就守在馬車內,閉目凝神。
還得去趟公主府見見父親,這次秋狩獵最好公主也去。如果能夠支開公主,她就讓父親帶她去公主的寶庫探險。
順便拿個大口袋,能拿走的拿走一些。
想到自己會像江湖大盜那樣偷盜公主的財物,朱瀾不由得笑了。
不過怎麼進公主府還是個問題。
“五姑娘可在裏頭?”
有金吾衛在馬車外拱手而問。
朱瀾撩開車簾:“我在。”
她一張俏麗的臉嬌美如同潔白的梨花,霧蒙蒙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金吾衛,金吾衛的臉騰得變紅,不敢看她:“王爺有請。還請五姑娘移步。”
不是薛從儉不想來,而是這輛馬車看著特別爛,薛從儉怕自己上馬車,馬車就會被壓散。
就這麼缺錢,買這麼輛破車?
朱瀾正好要和薛從儉打聽秋獵的事,於是爽快地跟著金吾衛去了對麵的茶樓。薛從儉就在窗前喝茶。
他一身暗紅色的圓領長袍,領口繡著深色的山水紋,襯得他的臉更加黑。
他在邊疆鎮守十幾年,日曬雨淋,故而膚色黝黑。迴到京城後大半年,膚色才白了一些,但是和京城裏的人比,還是黑。
勝在俊朗,也是一枚大好兒郎。
看到朱瀾過來,他起身:“這邊坐。”
朱瀾乖巧地給他行禮:“王爺找我何事?”
薛從儉輕輕咳嗽了一下,不自在地握了握拳:“請你喝茶。”
朱瀾:“謝王爺。”
“可對我輕判朱吟不滿?”
朱瀾搖頭:“朱瀾不敢。”
真是個傻丫頭,他輕判朱瀾,是為了減輕朱家對朱瀾的怨懟。固然朱吟是自作自受,但是朱家那些人,擺明恨上了朱瀾。唐氏那雙眼睛,一直在盯著朱瀾,似乎要吃了她一樣。
他並不明說,隻笑著說:“買的馬車這麼破,怎麼不買輛好一些的?”
朱瀾抿唇:“目前還沒什麼進項,所以家裏錢要省著些花。”
薛從儉問:“可要我借你一些?”
朱瀾搖頭:“多謝王爺,我會想辦法掙錢的。”
薛從儉問:“哦,願聞其詳。”
朱瀾很想罵人。
老天奶的我幹嘛要和你說。
她瞪他一眼,捏著小小的茶杯不肯開口。
小姑娘一樣,賭氣了。
薛從儉心裏柔軟,很想揉她的發頂。他手心很癢癢,於是放在唇邊輕輕掩飾了一下:“幾日後秋獵,你想不想去?”
朱瀾搖頭:“我尚在孝中,要日日掃墓,不方便去。”
薛從儉:“……真是個孝順的姑娘。”
他很想她去。
一來想讓她散心,一個姑娘家天天悶在宅子裏可不行。而且,他這次要隨駕,一去就是十日。十日看不到她,有些難熬。
算了,還是不要為難她,到時候自己想法子迴來看她。
“想要什麼?小兔子?小狐貍?到時候我給你帶迴來。”
朱瀾很不想和他這麼熟稔。
想了半天,還是沒問他新安公主會不會去,她害怕會打草驚蛇。
這人和新安公主是一家人。
“我什麼都不想要。王大哥他們買菜迴來了,王爺,我得走了。”
朱瀾翩躚而去,仿佛一隻蝴蝶。
薛從儉被她毫不留情的撇下了。
迴到李宅,朱瀾和申延慶商量了一下,翌日進城,兩個人假扮成賣菜的,混在送菜的隊伍裏進了公主府。
朱瀾摸到假山那一塊,藏在裏麵。
這麼大的假山,七拐八拐的,怎麼才能找到地窖的入口?
她悄悄找了一會兒,毫無線索。
驀然有腳步聲傳來,朱瀾趕緊藏在角落裏。旁邊不遠處是個拐角,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她這裏。
“公主要去狩獵?”
“當然要去。這可是見大人的好機會,她已經大半年沒見大人了,當然要見。”
“阿荷小姐應該也會去,畢竟好幾年都沒見過大人了。”
“阿荷小姐可憐,父親是大英雄,奈何世人認定駙馬爺是她爹,可歎。”
“駙馬爺?他不行。”
兩個人晦暗地笑起來。
朱瀾大驚,駙馬爺不行什麼意思?
阿荷竟不是父親的女兒?新安公主給父親戴了綠帽子?
說話間兩個人進了假山,竟然往這個角落走過來。朱瀾大驚,緊緊閉上雙眼。
兩個人站在拐角處:“公主就是太謹慎,這裏能有什麼人來?整個公主府都是咱們的人。”
“小心為上。行了,沒什麼動靜,迴去吧。”
兩個人往迴走,很快出了假山。
朱瀾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