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伯翰很晚才迴家,一身酒氣,熏得楊尚心想吐。
“娘子還沒睡?”
楊尚心問:“夫君,你在高閣老家喝酒,我父親可在?”
“在。嶽父大人也喝醉了。”
“可還有別的官員陪酒?”
“多了去了。高閣老叫我跟他一起說祝酒詞,很抬舉我。高閣老,胸懷寬廣,頗有大才……”
話音未落,人已經睡著。
楊尚心仔細聞他的衣袍,敏銳地嗅到了一點脂粉香。
。。。
東宮,太子背對幕僚站著,窗外落雪無聲,太子推開窗子,伸手接了一片白雪。雪花瞬間在他手心融化,留下一點水漬,有些涼意。
新安公主死去,藏在公主府內的寶藏都衝入國庫,他幾年的心血全部白費。
他也想開了,這些東西將來都是他的,不過提前入了國庫而已,沒必要生氣。
但是為了大事,還得斂財。
“太子,朱瀾終究是個禍害,她身上畢竟流著李彪的血。屬下看她甚是孝順,如今都還住在李宅內,連朱家都不迴。”
太子想到朱瀾那張美麗的臉龐,還有那雙溫柔的眼眸:“你過慮了。一來她什麼都不知道,二來,她不過一個柔弱女子,能成什麼大事?她在李公那裏生活了六年,為李公盡孝理所應當。如果她不這麼做,我倒有些看不起她。”
幕僚則說:“前幾日朱瀾暴打鄭伯翰,還是當著眾位官吏的麵兒打的,可見不是個弱女子。太子,屬下還是建議您慎重考慮。”
他想殺了朱瀾。
太子又接了一片雪花,這雪花就像她潔白的皮膚一樣皎潔純淨:“當初火燒李公一家人實屬無奈。他不支持孤王大業,堅持說他已經把所有的錢都捐給了大周。實在是老糊塗了。他也不看看,這大周將來還不是孤來掌控。是他看不清楚時局,連累了全家。真真愚昧。”
“但是朱瀾無辜。所以,孤不殺朱瀾。孤將來要掌控大周,要體恤子民。”
幕僚心中不免冷笑,無奈換了個說法:“太子,朱瀾國色天香,又被封為縣主,無論從名譽上,還是從身份上,都升了一個臺階。何不把她納入東宮?女人嘛,一旦嫁了人,就對那人死心塌地。這樣即使她知道了那個秘密,也不會對太子如何。再生個孩子,那就更加沒有威脅了。”
太子眼睛一亮:“此法甚好。”
太子妃帶著幾個日常受寵愛的側妃進來,太子換上一張笑臉,迎了上去。
。。。
京城三百裏外的一個山坳裏,薛從儉全身盔甲,冷眼看著黑幕裏的小村子。
兩日前莫行雲來報,說找到一處神秘小村,裏麵住的都是青壯年男子,就連廚子都是男人。這些青年男子不做農活,吃的喝的都還不錯,每隔幾日就要去鎮上買米買肉,甚至還有酒。
最關鍵的是,他們都穿著統一的戎袍。
莫行雲懷疑這裏就是豢養黑衣死士的地方。
薛從儉從京城飛馬趕來,入夜才到。
這裏的夜,更加冷,更加靜,甚至還有些駭人。
京城不知道有沒有下雪,反正這裏的雪很大。
鵝毛大的雪花飄飄灑灑,把大地映照得一片明亮。
薛從儉已然斷定,這裏就是太子的秘密基地。
“都準備好了?”
莫行雲點頭:“準備好了。”
今日,他要砍掉太子的臂膀。
他帶來的人都是軍中好手,這些人在西疆就跟著他,跟他秘密迴京後養在農莊裏。平時是農民,一旦有事,他們就是他的依靠。
他們都是戰場上的煞神,身上自帶一股殺氣。
如今都蒙了麵,穿著黑袍,頭戴黑巾,隻露兩隻眼睛。
薛從儉一揮手:“上。”
說完,帶頭撲向莊子。
莊內毫無過年的氣象,連燈都不點,恐怕引起別人的懷疑。薛從儉等人進了村子,驚動了村子裏的狗,那些狗在院子裏頭亂叫。有人叫起來:“都起來,戒備,戒備。”
瞬間黑影重重,死士們都起來了。他們在村口集合,一個領頭人說:“4號,你去看看動靜。”
一個黑衣人往這邊走過來。他握著刀,戒備的看著四方。黑衣,白雪,對比鮮明。
薛從儉低聲說:“圍剿。不放走一個活口。”
他拉弓射箭。
唰。
黑衣人迎麵倒下。
其餘的黑衣人紛紛撲過來。烏泱泱的,好似烏鴉一般,看著瘮人。
村子裏藏著將近兩百名黑衣人,薛從儉早就製定好了作戰計劃。這些黑衣人會功夫,士兵們和他們單打獨鬥不占優勢,所以他用弓箭這種遠距離的作戰方案,大規模射殺黑衣人。
“射箭。”他大喝一聲。
殺戮開始了。
他帶來的每一個士兵都是弓箭好手,這等烏泱泱跑過來的黑衣人,根本都不用瞄準,直接射空了箭袋子。
那些箭,如蝗蟲一樣飛過去。
黑衣人還不明白怎麼迴事,紛紛中箭倒地。
有些直接死掉,有些受了重傷。
還活著的一小部分黑衣人擠在一起,拿大刀打飛長箭。薛從儉一揮手:“上。”
士兵們丟掉鐵弓,撲了上來。
黑衣人本來功夫不錯,然而他們失去士氣,士兵殺氣騰騰,幾乎都是一刀斃命。等那些黑衣人意識到來了強敵後,活著的人已經死了大半。
薛從儉叫人點了火把扔到屋頂上,頓時火光衝天,皚皚白雪下紅光漫天,對比鮮明。一簇簇鮮血噴出,灑在雪地上,無比刺眼。
半時辰後,莫行雲站在薛從儉麵前:“無一活口。”
薛從儉後退幾步,冷眼環視一周:“都燒了吧。”
“是。”
薛從儉翻身上馬,看著士兵們把屍體集中在一起,點燃了火把。
兩百多具屍體被堆成好幾垛,很快就被燒焦。在這皚皚白雪的夜裏,散發出濃重的惡臭。
這些都是大周子民,奈何跟錯了人。
薛從儉很想問問太子,為何要把自己當成他的目標?
他是王爺,是裕康帝的弟弟,為了大周嘔心瀝血,從來不曾覬覦皇位。但是那父子倆,都把他當成了假想敵。
他不能引頸就戮。
薛從儉調轉馬頭,返程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