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毅便是利用這一點,先派小船衝擊桔槔,引其發拍,待到桔槔迴拍蓄力之時,再利用這個空擋駕駛快舟包圍桔槔,命人攀舷奪船。
利用此法,馮軍一舉奪了十幾艘桔槔,士氣大振,直將何軍逼退至桑落,可謂是贏得十分漂亮。
不過,何軍退至桑落後很快就重整旗鼓,一路繼續佯退,誘敵深入,另一路則從尋陽郡繞行至馮師後方,前後夾擊,直打得馮師潰成數股,逃兵退至曆陽方才重新集結。
李勖聽罷,抽出腰間佩刀,以刀尖蘸茶水,在木板地圖上畫了一條線。
溫衡俯身去看,隻見那條水線自豫州曆陽郡蜿蜒至荊州治所江陵,很快便滲入板中消失不見。
「將軍這條線正畫出了溫衡心中所想,雙方兵力不匹,正麵迎敵乃是不智之舉,如今豫州已奪,馮毅卻不知善加利用隻知著眼於水上,而荊州已知下遊敵情往後必定加以防範,可謂是失了先機啊!」
話到此處,溫衡搖起羽毛扇,撫須笑道:「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馮毅此人有小才而無大謀,不足為慮。溫衡以為,眼下僵持隻是暫時,不出半月,馮毅必敗無疑。」
話音剛落,卻聽外麵傳來一聲爽朗的大笑,「那可未必!」
來人卻是盧鋒。
李勖抬眼看去,「這話何解」
「見過將軍,見過溫先生!」
盧鋒一拱手,隨後擠眼道:「將軍和溫先生有所不知,方才探子又報,何軍能在桑落重整旗鼓其實另有隱情」
原來何軍初戰失利後頓時慌亂不已船隻相互擁擠傾軋、死傷不少,後方兵士不知前方情況,隻聽得江濤之中敵軍殺聲震天,又見己方船隻零落傾覆,頭前大艫易幟,便以為是吃了不可挽迴的大敗仗,人心渙散,一時潰亂。
何穆之大驚失色,急命人鳴金撤退,不成想令卒緊張,竟將撤退號吹成了進攻號,誤打誤撞之下,軍心竟又得以穩固,老將汪道鐸率先迴過神來領著一隊人頭前攔截住馮師進攻,餘下大部有序撤退,這才有了之後的重整旗鼓。
盧鋒實在忍不住笑,咧嘴道:「所以屬下說,那何穆之與馮毅是半斤八兩、棋逢對手,他們這一仗指不定能打到幾時呢!」
李勖失笑,溫衡亦忍俊不禁,長須抖動半晌,朝著李勖一揖,「天助將軍,將軍正可趁此入駐浙東。」
李勖斂起笑容,頷首道:「先生知我。」
這便是接著上迴的話茬,道出了下一步的動作,可盧鋒仍參不透這二人話裏的機鋒,隻覺得一頭霧水,「浙東為何要去浙東」
說話間,又有衛卒進來通報,說是天使蒞臨,人已經到西津渡口了。
盧鋒嘴角一撇,「定是馮毅那小子打得吃力,小郎君坐不住,派人過來催咱們了!將軍,咱們放不放他們進來」
李勖道:「你去將他們迎到驛舍,多派些人看緊了,若是問起我,就說還有小股匪徒流竄城內,軍務繁忙,暫時無暇見他們。」
「是!」盧鋒剛要領命而去,還未抬步,那衛卒看了眼李勖,又道:「稟將軍,領頭的是謝家郎君。」
李勖抬眼,「六郎」
衛卒搖頭道:「十一郎謝往。」
「這個高溪。」李勖嘴角勾起一絲哂笑,收刀入鞘,吩咐盧鋒道:「好酒好菜招待著。」加重了語氣又道:「一定要保護好上使的安全。」
三日後,李勖親自來到驛舍迎接天使,開儀門、奏鼓樂,於刺史府正堂擺宴款待貴客。
謝往一來就被軟禁了三日,期間既見不到人,也出不得門,簡直氣得嘔血。賄賂驛卒,教他暗中通知李夫人,哪知那卒子收了錢不辦事,轉腳就將這事報給了李勖,是以李勖見他第一麵時說的便是這樣一句話:
「高溪若想見十七娘直說便是,何必破費。」
謝往早知李勖非其族類,算上曆陽匆匆一瞥,這迴乃是與他第三次碰麵,不期竟在這武夫臉上看出了一絲奸詐之意,愣怔一瞬後頓時怫然作色,抖袖便欲發作。
顧章幾乎拚了命,好歹是將他給勸住了。
李勖不殺姓謝的,卻未必不會殺他
原本謝往這個不通庶務之人就是個盾牌,實際上肩負打探之職的人是顧章,可三天的軟禁早就熬化了他的膽,一到大堂之上更是心虛腿軟,冷汗涔涔而下。
但見兩隻人高的戟楯豎於門外,兩側把守著頭戴兜鍪、身披鎧甲的勁卒,堂中深闊肅穆,不飾華彩,髹漆大案上雖也擺了精美菜餚,案後卻都靠牆立著兵蘭,上插著戈、矛、戟、刀一應兵器,都擦得寒光雪亮。
上首本該擺設屏風之處設了一架百十來斤的銅弩機,雖未搭箭,望山卻正對著門口,一見之下不免令人心驚肉跳。
席間倒也有鼓樂,不過那響器卻盡是交戰時用的鼓吹,金鉦由二卒扛抬而入,隨後一卒掄起臂膀,執桴猛擊,嗡聲震耳欲聾,直摧人心肝。
李勖坐於上首大弩之側,含笑道:「長生道匪猖獗,李某不敢輕敵,這幾日多有怠慢,略備薄酒,不成敬意。李某以茶代酒,先幹為敬。」
顧章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與他遙遙舉杯,嘴唇還沒碰到杯壁,隻聽得嗡聲大作,盞中酒被震得一蕩,心驚肉跳,手一鬆,杯盞落到地上。
建康來的一眾人俱都麵無人色。
倒不是李勖存心嚇唬他們,隻是移府倉促,他不愛華美,底下粗枝大葉的軍士們也不會布置,直接將江邊校場之物搬過來收拾幹淨了事。按儀製須有歌舞,可府中不養伎人,總不能教將軍夫人出來給他們撫琴唱歌,就隻好以行軍鼓吹代替。<="<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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